《闲话杂谈》篇：（51）

                                   “泰山”之痛                 文/习之

泰山，黄河。黄河为母，泰山为父。“泰山”一语双关，既指封禅一事，又指岳父，因为中国向来有称岳父为“泰山”的，又代表长寿的意思。

在这里所说的“泰山”，便是我的岳父大人。

今早去医院，给陪护岳父的妻送车钥匙。刚到住院部门口，就听到阵阵撕心裂肺的一个妇女的凄惨的哭声。由于急着往病房走，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言而喻，那是自己的至亲的病引起的。

或是无钱医治，或是病情恶化，或是病危，或是病亡……，我只是妄猜。

由此，我想到了岳父，想到了昨天晚上，代妻陪护岳父的一幕幕……。

不妨先说一下，岳父的住院。退休公务员的岳父，每年单位例行查体，除了常年的气管炎症，再就是老年人常有的前列腺炎，除外没查出什么让人揪心的问题来。去年开始出现的尿道疼痛，以为是炎症，没过多考虑。后疼痛难忍，才在孩子们的催促下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膀胱方面的重症。从去年年底，开始住院治疗，先后转院数家，却是越治越厉害，越治并发症越多，越治医生也没了好的办法。周一，经推荐到省医院穿刺，没穿出什么东西，医生也干脆，没法了，回治疗医院等病理报告吧。这不又回到了医院的普外科，继续打着不知是治啥病的点滴。

昨晚，陪护岳父。瘦小的身躯，蜡黄的脸，俩月没理的散乱、枯草般的头发，俨然是个病态的老人。七十多的老人，看上去像八十望九的年纪。

由于病的折磨，和医院至今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只是一味的打吊瓶。从原先住院的吃喝拉撒的自理正常，到现在的拉尿不能自控。床上，内裤时有涂抹着的粪便。由于老人脑子的清醒，从而变得脾气暴躁无常，上来一阵糊涂，大小便也不知道避人。让轮流伺候的六个女儿，哭笑不得。

原先我的不信，是因为没有亲自病床伺候，昨天晚上的亲历，我才知道妻姊妹的不易。

下午六点开始，我陪护老人。随后便是非同寻常的一幕幕镜头回放。病指使的气管炎加重，饭后躺在床上，咳嗽开始，厚重的黏痰一口接一口吐，随吐随用手纸接擦，吐一口，擦一下。老人擦一下，便递给我，扔进纸篓。不等咳嗽完，又要喝水，说是把痰咽回去，痰没咽回，一杯水倒全喝了。喝完就想尿，把老人扶下床，递上尿盆，还没尿完，就说，不行了，大便，去厕所。赶紧扶老人去厕所，去了，唯一的老人用的木凳蹲便别人正用。等轮到老人用时，屎尿已全兜在裤裆里了。一阵屎尿折腾，半个小时过去了。

随后便是扶老人在病房走廊，一瘸一拐的活动。围着走廊转了不到一圈，坏了，又要大便。还好，重返厕所，蹲便没人用。我在厕所外面来回踱步等着老人，老人在里面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蹲拉，有屎拉不出啊。这时，走廊的又一“景”，放亮了我的眼球，我有些惨不忍心的目睹着……。

普外科病房走廊，陆续从病房出来的，儿子扶着病重父亲的，老公搀着病容满脸的妻子的，女儿用医用推车推着母亲的，母亲拎着十几岁生病的女儿来回转悠的，无人照料，自己拄着拐艰难走着的，整个走廊，进进出出，全是这幅景像。

岳父总算从厕所扶墙出来了，我赶紧扶着，慢慢的，一步一瘸的回到了病房。躺下，我帮着把大卷的卫生纸有条理的撕成方块状，厚厚的，塞进屁股深处，随时出恭是控制不了的。开始看着打近两小时吊瓶。边打针，边开始了拼命的咳嗽，又开始了重复的吐擦，偶尔的疼痛，一不留神，鼓了针，左手腕凸起了核桃般的“肉瘤”，老人开始了暴躁，嫌我不中用，愚料一个，“机关枪”似的一阵发泄。我赶紧找护士处理，没等处理完，屁股里的屎臭气又一轮升腾。

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我的不间断的老人以上折腾的反反复复，总算在妻的到来的时刻，得以解脱，一身轻松的窜回了宿舍，洗澡，疲惫而睡。

我在想，我惊讶于我的岳父。去年还好好的身体，怎么就病来如山倒了呢？生有六个女儿的岳父，从参加工作，就从事教学，而且有在泰山玉皇顶的山上学校，教学十多年，每周从山上山下往返爬山一次的经历，练就了过硬的体质。后来转行公务员退休，退休不退志，依然在泰山脚下的房前，开了一亩多的荒地。多年的起早贪黑的劳作，硬是变成了集果木、菜蔬，花草于一体“百草园”。路人，谁见谁说，岳父身体倍棒。

我知道，生老病死这是刻板钉钉的自然规律，然而，岳父的病，确实让人难以理解的突然。老人一生厚道、本分。工作兢兢业业，在家是贤夫良父。

是医道的不精，还是命运的遭弄？更为不理解的是，多少有些封建传统思想的岳父，平时教育孩子要知礼义廉耻。为什么，病中有时清醒的岳父，在孩子跟前大小便而目中无人呢？

病乎？精神乎？医疗事故乎？我不敢妄断。新的希望，看周五的省院的病理报告，女婿虔诚的祈祷祝福于岳父。

六个孩子的岳父，在住院两个多月的诊治中，孝顺的女儿们，轮流尽了最大的心力，而且，继续为老人的病痛，百计千方的奔波着。大部分年过半百的女儿，都从事着自己的工作与家务，还要请假照顾病中的父亲。两月的疲惫而不见效果的伺候，不免多少有些怨言，何时是个头呢？

由岳父，我忽然想到了将来的我，以及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来。六个孩子尽心照顾老人，都如此疲惫的付出全部而不见效果，作为将来的我，像岳父的如此这般，我该是如何模样，孩子该如何应对呢？

有人会说。有钱，去养老院。那里的工作人员，有亲生孩子似的责任担当么？养老院的千奇百怪的故事听到的还算少么？我在想。我从岳父六个孝顺女儿的尽心伺候中，我看到了像我一样的家庭的担忧。岳父的孩子都在身边工作都如此，何况，孩子不在身边工作的家庭呢？在千里之外，在异国他乡的，该如何呢？实在不敢往下再想。有人说，过一天说一天，我想，正如岳父的今天，我们有可能，这天早晚会到来。

我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没有病疼的美好，想当到了灾难到来时的悲壮，想当了如何想法了却痛苦，想到了如何减轻孩子的负担……。

再回到现实，我的“泰山”，我的岳父身心之痛，我仿佛看到了扁鹊再世的辉光，踏一片祥云而来，在“泰山”的病体上，妙手回春。

二0一八年四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