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一切都在百废待兴，但是一切都积重难返。问题成堆，积案如山。国家成了一艘破旧的航船需要认真地维修，只要这样国家才能前进，才不会搁浅。人们都在反思着过去，反思成了这一时期的代名词，反思着自己，反思着国家所走过的路以及将要面临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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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近三十年的事儿了。一九七六年对于全党全国人民来讲，都是大悲大喜的一年。那一年我刚刚二十岁，也懂得了思考一些问题，关注国家的命运也是每一个青年的责任。这一年，我们的国家发生了许多重大的事情，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情。那时侯真有些天塌下来的感觉，感觉地球都要停转，空气都很窒息。
　　
　　一月八日，人民深爱的周总理逝世了。那一年那一天本来就很寒冷，听到这一噩耗，人们的心头更感觉寒冷了，眼角流下的泪水很快就在脸上凝冻了。人们在这个时候的痛苦和悲伤原远远超过自己父母的故去时的悲痛。周总理在人民心中的形象永远都是那么高大，那么慈祥，那么亲切。
　　
　　这个时候我在乡下看守那些被专政的人员，他们都是当地的一些农民，有的甚至是我的老街坊。他们也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有的家庭困难偷了生产队的玉米，有的自己出去做木工活（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有的因为与大队干部打架，和种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被看管起来几个月不能回家，他们宁可去生产队劳动，也不愿被看管起来随意走出房间。他们是农民，不怕劳动卖力气，就怕被关押在这里，行动上得不到自由。周总理去世的那天，他们所有的人都很悲痛，他们要求佩带黑纱，为国家的总理戴孝。我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与我们一样有这个权利，但是这个事情，对于年轻的我来说不能擅自作决定，必须请示公社和派出所，听到了批准的消息以后，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戴上了黑纱。他们还都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任何人都不能无视他们的要求。
　　
　　十里长街的场面我没有看到，周总理逝世一个月后，生产队的团支部组织去了天安门广场，纪念碑的周围布满了花圈和悼念总理的诗篇，华表的周围也到处是悼念的诗篇和挽联。从那些诗篇中我也看出了诗歌的作者们对国家和人民命运的关注和思考，也感到了一种乌云压境的气氛。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写什么诗章，我的思考还远远没有那些天安门诗歌的作者那样深刻，那样目光敏锐，毕竟那时我身处农村，思想上自然就受到了局限。由于环境的限制，我们的思想还是非常正统的，没有看出共产党内真正的形势，我们只信任报纸和广播，而没有其他渠道的声音。而在农村我们只能听到那些大众都能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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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九日的那天，我在村子西面的山上为生产队打草（每年的秋天很多社员的活儿都是打草，为队里的那些牲口准备一冬天的草料），下午四点种钟的时候，忽然听到山下的广播喇叭里传来我怎么都不可能相信的消息：全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今天凌晨去世了。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不会不灵吧？这个时候我又多么希望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啊，可是我的耳朵没有听错，这一切确实是真的。
　　
　　我扔下手中的镰刀直奔山下，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直奔山下，直奔村里，每一家，每一个生产队到处都是悲痛的哭声，悲哀的面孔。大家谁见了谁也不说话，相互之间佩带上黑纱，然后低头向毛主席像默哀。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感觉天要塌下来了，再加上那一天天空确实是阴沉沉的，真感到昏天黑地，一切都显得那样可怕。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死，一个普通人的离去，毛泽东的名字，毛泽东的权威，毛泽东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整个中国的命运，关系着亿万人民的命运。中国这条巨轮将向何处驶去，中国将奔向何方？这不能不是一个极为重大的问题。
　　
　　九月本来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可是这一年的九月天空竟是如此的浑浊黑暗，人们的心中是何等的悲凉、何等的压抑。乡村里的人们还不可能料到国家的形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党内的真正的矛盾和斗争。他们只知道国家没有了毛主席，中国的天要塌下来了，中国的路啊，不好走啊！周总理、朱德委员长、毛主席都没了，国家的日子不好过啊！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么大的国家不好崴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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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没过多久，雨过天晴秋高气爽的十月，四人帮倒台了，整个中国都在欢呼、都在庆祝，都在歌唱，到处都莺歌燕舞，一个灿烂的秋天，一个金色的秋天，一个灿烂的十月，一个金色的十月；中国的十月啊，一个让人们扬眉吐气的日子！
　　
　　人们已经一个月以来的悲痛和绝望中走过来了，或者说是挺过来了；举起庆祝的酒杯，露出久违的笑容，心头的乌云驱散了，唱出自己心中的赞歌，说出自己心里想要说的话。过去的那个年代，谁还敢讲真话，说心里的话，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真话是不敢随便说的，说真话是要倒霉的。那个年代因为说了真话倒了十几年、二十几年霉的人有的是，因为一句话当了右派；因为一句话成了反革命，因为一句话被搞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压抑啊，压抑啊！那时侯能够说真话成了人们的梦想和奢望，但是这种梦想和奢望是十分可怕的，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容易说真话，就容易出问题。
　　
　　一切都在百废待兴，但是一切都积重难返。问题成堆，积案如山。国家成了一艘破旧的航船需要认真地维修，只要这样国家才能前进，才不会搁浅。人们都在反思着过去，反思成了这一时期的代名词，反思着自己，反思着国家所走过的路以及将要面临的困难，我们今后将怎样走，我们今后的指导思想和行为准则该是什么？我们又该怎样不走回头路，又该怎样尽快地振作起来，使中国这只巨大的航船奔向快速行驶的轨道，时不我待啊！
　　
　　一九七六年就这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中，那一年，我二十岁。那一年我感觉自己成人了，我感觉到了一种新的希望、新的力量，我的心中又有了新的梦想和向往。我知道这个国家早晚会发生巨大的变革，一切都指日可待。我始终坚信：未来是美好的，一切都会过去。
　　
　　2005．7．2于大观园家中

【责任编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