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那个男人说：“你快把羊杀了吧！把羊血放出来，把羊的内脏埋到山里面，千万不可以吃内脏。”说完这些，男人才接着说道，“这断肠草，我们当地人也叫它狼毒花，人和动物都不能吃的，吃了很快就会死掉。”
 

　　黑豹跟着牧羊的黑虎进山是经常的事，我常常见它们三个一起在黄昏时分回到牧场。那天中午，没有任何征兆，做饭的时候我还让让黑豹给我的女人送过去一包食盐。可是，下午黑豹跟着黑虎进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黑虎领着山羊回来了，它张着大嘴巴，汗液像水滴一样从它血红的舌尖不停地滴落。我以为黑豹马上就会出现，就没有介意，可是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黑豹还是没有出现。黑虎也没有心思吃狗食，它不停地跑来跑去，我知道黑豹一定是出事了。是夜，我睡得很不安心，总是模模糊糊中听到黑豹的脚步声，但是一直到早上，它还是没有回来。更糟糕的是，第二天早上，黑虎也不见了踪影。
　　
　　我的牧场，现在就只剩下四百多只鸡，一头羊，一条混血狗和一只时隐时现的猫。这样的日子过了九天。黑虎出现了！黑虎的身体基本没有受伤，也没有变得削瘦，只是尾巴肿了，看起来很粗。它尾巴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是被猫科动物尖利的牙齿撕咬的。我想到了——狼！
　　
　　后来我又亲自进山牧羊了。一段时间过后，我并没有在山上发现任何有关黑豹或者狼的蛛丝马迹，黑豹的神秘失踪也就这样被时间渐渐淡去。夏末，我的牧场忙着出售肉鸡，我又没有时间进山，黑虎再一次担当独自牧羊的重任。悲剧也再一次发生了，还是没有任何征兆。
　　
　　像往常一样，黑虎领着山羊回到了牧场。我把系在黑虎项圈上的绳子解开，黑虎就欢快地跑了。黑虎自从黑豹失踪之后，常常和混血狗一起嬉闹，现在它又跑到后院去了。我把山羊拴在羊圈里，看着山羊鼓圆的肚子，知道它已经吃得很饱了。我当时以为一切如常。可是到了晚上，我的女人突然在羊圈旁喊我。她让我快些过去。我急忙跑过去，我看见我的山羊双膝跪地，后腿挺直，不停地颤抖，嘴巴耷拉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不好了，这明显是中毒了！山羊在山里吃草，怎么会中毒呢？这种野山，也不会有人投毒。莫非它是吃了什么有毒的草？我看见山羊可怜的样子，心里非常焦急，可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那些挖煤的工人，下班后恰好路过我的牧场，看见我的山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就走过来围观。其中一个瘦削的满脸黑煤灰的男人说，“快点找些松树枝来！”这里哪有什么松树枝啊，我只好去掰了一根杉树枝。那个男人拿过树枝，蹲下身，双手掰开羊嘴，把树枝横在羊嘴巴里，让羊去咬树皮。男人说，吃了树皮，可以刺激羊胃，只要它能把羊肚子里吃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可是半个小时快过去了，山羊也的确一直在啃咬树皮，却越来越无力了。它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四腿痉挛。我的女人说，羊不行了，杀了吧！就这样死了，肉也不敢吃了。
　　
　　我还是不忍心，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的女人拿来了菜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几下，递给我。我拿过菜刀。那个男人说，没用了，杀了吧！一定是吃了这山上的断肠草了！
　　断肠草？我当时对这种草没有任何概念，只是以前听说过，就问那个男人：“什么断肠草？”
　　
　　那个男人说：“你快把羊杀了吧！把羊血放出来，把羊的内脏埋到山里面，千万不可以吃内脏。”说完这些，男人才接着说道，“这断肠草，我们当地人也叫它狼毒花，人和动物都不能吃的，吃了很快就会死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吃了断肠草？我半信半疑着。我的羊眼看着就要死去了。无奈！我只好举起菜刀，切下去。切断了山羊的喉管！已经发黑的血液从山羊的喉管里喷涌而出，伴着血液的腥气。这让我想起我的山羊常常在雨天深嗅泥土气息的样子，我这个老男人，竟然差点就为一头山羊落泪！我看见山羊的眼睛里，生命的光芒在不断丧失，它的后腿最后一次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它，死去了。
　　
　　接着，我剥去了羊皮，清理了羊的内脏，把羊肉切下来放在盆子里。是夜，我和小儿子抬着山羊的内脏上了山，去把山羊的内脏埋在山林里。黑虎跟随在我们前后，它真是一条忠诚的好狗啊！暗夜，月光朦胧。我看见儿子的眼睛里显着泪光。
　　
　　山羊的肉被我们做成了很香的焖羊肉，我把它们大部分都分给山下的几户村民了，我们自己只吃了一点。我把那张羊皮挂在了我的房子里。
　　
　　短时间内，我先后失去了一条狗和一头羊，那是多么好的动物啊。我记得黑豹小时候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它特别能吃饭，有几天竟然每天可以长半斤。而那头山羊，小时候也很调皮，它特别爱爬高，常常跳到门前那块段木头上。可是现在，它们都不在了。人和动物的感情比人和人的感情纯粹多了。你对它们好，它们也对你好，依靠着你，守护着你，丝毫没有一点利益关系。

[责任编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