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上班，得最有趣的事情就是挤公交。中国由于人多，常常是，站台挤满无数人群，带着期盼的眼神，左顾右盼，等待一趟一趟驶过。一旦车来，蜂拥而上，全拥簇在车头前。瞬间，前门堵得水泄不通，只剩下一堆屁股露在外面。司机还觉得车内应该是容纳百川的，于是大开后门，为众人放行。这就是人为什么遇到困难老是喜欢走后门的道理。能挤上公交，那自然是好事。人最怕是一脚跨在公交上，另一脚还踏在地下，那就是一种尴尬。首先你得有勇气“热脸贴冷屁股”不管他人屁股是香是臭，就算偶尔放个屁也打掉门牙往肚里吞。正待你脚尖用力一点，想把自己塞进公交时，司机一声嘶吼“关门了”，为了保全头颅，你不得不赶紧缩头抬脚转身撤离公交，等待下一趟。
　　
　　等公交就像等情人，是种迷茫的痛苦。某日，我等了许久，眼看一辆公交驶来，赶紧朝里一冲，发现居然给挤了进去，欣喜之余，扭头欣赏窗外的风景，越欣赏越发现和自己平日熟悉的街头面目前非。心想，怎奈一夜之间，这城市就改头换面了？急着上前询问司机才知，自己坐错了。等自己急着跳下朝车屁股一看，要坐的2路居然变作了27路，原来车头的7字没显示。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好像自己到了月球一样迷茫，折腾半天，不得不又折回原地，继续等待。
　　
　　好不容易能挤上下趟车嘛，那也是一场生死决战。车厢之内，胖子一定占尽有利地势，发挥他的肢体语言，大肆侵略领空。瘦子就可怜了，一不小心，很可能就像挤牙膏一样被人给挤掉。所以乘上公交，你得赶紧找个容身之地，所谓容身之地，就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至于座位那就别痴心妄想了。大凡公交上，只要你上来，在座的要么装作睡着了，扭头晃脑，要么把头扭向窗外，痴痴地看风景。所以，能找个杆子扶着，那就仿佛穷人能吃一口回锅肉一样幸福。扶好杆子，你要不怕长期摆一个姿势，并且锻炼好腿部肌肉，那样，哪怕刹车，你都能稳如泰山而不动。否则一刹车，你一把倒在人家怀里，双手支在人家胸部上，手感是有了，可是脸感就热了。
　　
　　人立于狭小的空间，活像站在狭小的棺材盒里一样，行动极为不便。哪怕喉咙发痒想吐痰，也是极为尴尬的。我常常见人，挤在车厢之内，嘴里像蛤蟆一样呱呱在响，看着窗外，很想一口吐出去，又怕力道不够，洒在人家脸上，无奈在嘴里细细品味一番，然后喉结一滚，直接当营养品吞了下去。更有甚至，鼻孔发痒，伸出粗大的拇指，在内大肆挖掘，面容也是一副陶醉状，待拖出一坨黄浆，看看实在没有地方擦拭，直接要么擦在椅柄上，要么擦在杆子下方，等待下一个乘客分享甘味，而他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欣赏窗外风景。这些还算好的，我记得，有次坐2路，一家伙实在憋不住了，干脆将大便拉在裤裆之内，然后黯然自如的坐在那里。无论周围人怎么猜测臭味的来源，都都一脸淡然。我想，估计当时排泄物还是滚烫的，他也舍不得移位，先温存温存，待冷却之后再走也不迟。结果等他走后，下一个人想来做空位，一看，我靠，好黄啊！
　　
　　公交之上，随着不断到站下人，大家得接踵摩肩地缓缓向后移动，这对于站好有利位置的人来说，是种莫大的痛苦。因为刚才的幸存之地，立马成了他人的战略要地。一时间，自己又成了城市的拾荒者。当你找个新的位置，想拉朋友过来享福，最好首尾兼顾。我曾经急于找新地势，顾头不顾尾地朝前摸索，当伸手去拉情人，却反遭甩手，我扭头一看，才发现我抓的是一个男子的熊掌，面对男子凶光，和情人的嬉笑，我恨不能纵身一跃，跳向窗外，一命呜呼啊算了。
　　
　　车一般到了繁华地带，下车的人一泻千里。被拥挤的身体，这才稍稍有舒展之机，呼吸也顺畅多了。可是繁华地带必定有繁华之人。进入了这个路段，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视觉度和呼吸度，因为一大清早为了上班，大家都是体面人儿，男男女女无不把自己打扮的油头粉面，飘香四溢。偶然上来一个娇艳欲滴的女人，脸上一定是厚厚的一层粉饼，一眼望去，脸上雪白，脖子蜡黄，好似刚在墙上写过的毛笔字，受到雨水冲刷后的盛况。当司机一个急刹车，那脸上粉粒就随着车的瞬间减速，滚得满身都是。接着那女人娇羞一声，婀娜的身段，向前一窜，顿时，一股刺激性的香水味，四下横溢。紧随着公交的启动与止步，拼命与各类气息，加速结合，充分反应，生成另一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香水来。倘若你身在其中，为了活命，你只有用嘴巴吸气，用鼻孔出气。
　　
　　如果车子一堵，就完了。大家脸上就会泛出焦虑的浪花，焦急的表情，活像拉肚子而找不到茅厕一样窘迫。此刻，公交里最为热闹了。打电话的拉开嗓门，目中无人地嘶叫。这类人大多是宁波人。更厉害的要算宁波当地的妇女，两个一对，三个一伙，哪怕中间隔上几层人，他们在那都能千里传音，新闻联播，气氛之热烈，可以想象。作为一个外地人的我，夹在人中，浑身酸痛不说，此刻听到那般声音锐尖，语速奇快，好像一群人在骂街吵架一样，真实一种残忍。难怪有人说，宁可和江苏人吵架，也不要和浙江人说话。可以想象，宁波话该有多大的创伤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除了想大声呵斥，以示抗议，是在无奈。呵斥之后，顿时安静极了，众妇女无不表情无辜，嘴巴细声唠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终于到了该下的站，我迅速跳下车厢，抖抖身骨，甩甩头颅，生怕经过如此艰辛波折，成为一等残废，那就是贻笑大方了。挤公交是种乐趣也是种残忍，只有当你活下来，到了终点站再回头看看车厢，原来挤公交像人生一样，最终是要归于荒寂的。
　　
　　2012-3-15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