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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

散文
时间:2013-08-10 13:23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小桥流水.深圳点击:
        

  他与她手挽手一起从六楼下来,行经一小段儿童游戏草地,他突然记起电脑未关。转身刮了一下她乖巧的鼻尖,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的脸扑闪着野蔷薇的笑,倔强而显调皮。“不行,我跟要跟你一块!”这么小的一桩事,换作平常人肯定一个在下等,另一个懒懒上去。
  她偏不,绞着他棉白上衣的后角,一边跑一路嬉笑“爱卿,要是哪天你把我忘了,我绝不饶你!”
  他急速开门,她紧随其后,进入客厅。一阵剧烈的声响,山崩地裂,房子开始摇晃。“怎么回事?”“别怕,倩,可能是地震!”她吓得满脸都是泪水,脸色灰白,奋力抱住了他,他使劲掀开她的手指把她按到电脑桌下说了声“不许动!”,忘命跑向卧室。
  他抱来两床棉被,脸深深埋在被子里,手心颤抖不止却很麻利包住了她整个身子。顷刻,天旋地转,她微微听到:“不管发生什么,好好活着!”那声音如惊雷,炸响整个宇宙。
  当天便是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之日。地震过去的第二天,她被残酷锯断了双腿;而他,沉睡在废墟里,已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为了保护她,他无声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瞬息巨变粉碎了她的一切,双方父母全亡,余下的上半部分身体在那一刻等同死去,她恨那些让她起死回生的救援士兵,她宁愿与他一同离去,在另一个天地与他长相厮守,也不愿活在现世中悲痛。
  七年前,他与她从同一所学校毕业,毕业后各奔前程,后经陌生人介绍,再度碰面,彼此心照不宣,相视而笑,自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一月后,水到渠成自然结婚。他待她如未成年小孩处处依她,任她无法无天。她视他如长不大的长者,让他乐不思蜀。
  生活平淡如水,清静安适。她从来不觉得生活缺乏什么,车,房,锦衣玉食那些不过是生活偶然不断变化的道具。他勤劳朴素,温情担当,让她永远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
  婚后的第三个月,他的公司组织旅游,去海南岛。他好不容易为她争取了一个名额,想一起同行。从未出过省份的他们,听说要去“天涯海角”一连两天高兴得通宵未眠。凌晨醒来她便急着跑到单位请假,等了两个多小时,领导才到,不耐烦对她说目前公司事务繁忙,谁也不许请假。
  她仰着脸,在阳光下,风清月朗温和对他说:“没事,以后机会多的是,帮我带一个纪念品回来,有了它,就像我与你一起去过一样......”
  旅途中,他在一家珠宝店稍作停留挑选了一对简单别致的紫色水晶项链。一个内雕着“天涯”,另一个刻有“海角”,四个娟秀小字,遥相呼应,美好圆满。回来后,她要了“海角”,她说里面有神奇的绿点,很像一个人明亮的眼睛。
  地震夺去了原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安全,稳定,幸福。而唯独没有被夺去的就是这条“海角”链子,戴在她胸前,荒艳凄凉,她与它相依为命,她把那个晶润的绿点当成他的眼睛,他在对她说:“好好活着!我还在你身边!”,这是她仅有的财富,她惯常抚摸它,无端落泪。
  五年的时光走得冷淡,她苍老得不像同龄人。花,提前枯萎,没有了朝气与润泽。5月12日清早她把自己打扮成当初的样子,羊角小辫,发束绕小粉花丝带,怀揣着他的骨灰盒,在同事的陪同下踏上了去天涯海角的征程。
  相传“天涯”与“海角”两大巨台是由一对痴情男女所变,两人自小青梅竹马,真心相恋,但遭家人强力反对,一直逃到南海边,家丁一路追踪紧逼,无路可逃处,俩人紧紧相拥,双双投海,最后变成了两块巨台并肩而立。后人为了纪念他们分别在两块石头上刻下了“天涯”“海角”四个字,以示天涯海角永远相随之意。
  一路上,她沉默不语。车行到目的地三亚,天涯海角海湾,友人小心把她从车中抬了出来。
  沙滩上,阳光格外澄洁,风含着花香,海鸥旋飞,蔚蓝的天色与海水浑然一体。
  “天涯”与“海角”之间,本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她肯求亲友不要帮忙,非要亲自从“天涯”一步步走到“海角”。浩瀚无垠的海边,孤独的轮椅艰难地在沙石间一点点挪动,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火红的腮沿,表情坚毅沉着,那是孤零在独特盛开。亲友跟着战战惊惊,亦步亦趋,担心着轮椅随时歪倒冲入大海。
  一亲友欲抓轮椅又害怕被她知觉的姿势一直僵持在半空中,伴随着她双手滑动轮椅的有力动作绘着美丽的孤线。抵达“海角”处,她异常兴奋,把骨灰盒紧贴在胸前,对着茫茫大海深情地说:“老公,生前没能陪你一起来,今天我们终于一起来到了天涯海角!你不用操心,一切都好,你看到我笑了吗,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海水翻腾,层浪高涌。她轻轻吟唱【送别长亭外】,为他,为自己,为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亲友别过脸处,沉下身子,泪光闪烁。另一亲友紧紧抱住她,紧紧地,嘤嘤地抽泣......
  QQ:443067959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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