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说，昨天已经立冬了，但天气不这么看，这两天火热得像夏天，穿衬衣也热，连秋的气息也抹去了，更何况是冬？
　　王二昨天在教何其芳的《秋天》，有一句诗是“秋天游戏在渔船上”，他想不通，渔船有什么好游戏的，难道是隐喻，比喻鱼水之欢吗？想到这里，王二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委实过于离奇。这么优美的诗句，居然把他想入非非了。
　　八点半的时候，走进校门，里面已有许多人，都是老师，除偶有几个面熟的，打招呼就走了，几乎都是陌生面孔。这也很正常，乡下人进城，走在大街上，能有几个认识的？
　　离进场还有十五分钟，就在校园里闲溜。看到写着《弟子规》的黑板，随意浏览，有些句子像吃苍蝇那样难受，如“人有短，切莫揭”尽管过分，可还有点道理，可像“人有私，切莫说”，如果这个私，涉及到公众和自己的利益了呢？难道也隐忍不说，任其私下去，侵害集体和他人的利益。“扬人恶，即是恶；疾之甚，祸且作”，明显是中庸之道，怕被打击报复，就不敢言说，是典型的鸵鸟心理，若按此去看鲁迅，那鲁迅岂不是咎由自取吗？王二摇摇头，觉得现在的孝敬教育，有点像魏晋的“以孝治天下”，名在此而意在彼也。
　　铃响了，王二进入规定的考场。他在第六考场，根据准考证上的考号作初步估计，这次参加考试的不下二百人，而所录取的，仅是50人。况且这只是笔试，占40%，面试有没有机会，更在爪哇国那边呢。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这句诗又冒出来。
　　难道需要回答的是，立冬游戏在考场里，那就游戏一回，呵呵。
　　拿到试卷，选择题、判断题、论述题、案例题、写作题，纷纷奔来眼底。都没看到过，就瞎做。题目也是瞎出的，王二坚信，因为很多题目开头都是“你认为”“你怎么看待”，如此等等的主观臆测，为瞎改胡判，乱搞关系，埋下伏笔，做好铺垫。在判断题中，有11题，却只有十个括号，有一个居然连题号也漏了，可能在命题过程中，连一次校对都省略了。
　　因为做了多年的语文老师，王二深信，瞎扯是语文最大的特点，应对瞎扯的题目，最好的办法是，瞎扯。就像慕容复那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瞎扯对瞎扯，针尖对麦芒，再合适不过了。
　　你有什么样的学生发展观，扯淡，不清楚，瞎扯；你有怎样的学校发展观，不明白，瞎扯；你有怎样的教师发展观，搞不清，瞎扯。最后一题，论述性话题作文，“学生的学习习惯培养”，不少于800字，更应瞎扯对之。
　　王二一路脑不思考，笔不停写，文不加点，字不工整，从开卷到结尾，一气呵成，写到最后，连自己也弄不清，是在做梦，还是在梦游。
　　几点了？手机考前被要求上放讲台，不带表，只得往后看，后墙上有钟，十点半。这时，一女老师站起交卷，走人了。王二本想再仔细看看，看最后的那篇作文自己写了些什么，但觉得挺累的，字写得有些不像话，草得太吓人，只顾自己酣畅淋漓地书写，忘记了字是要给人家看的，现在怕自己也不认得了，因此也就懒得去辨认。让辨认甲骨文的工作，交给阅卷老师吧，王二想，他就不操这个心了。母鸡只管下蛋，蛋的成分含量，让技术人员去检测吧。
　　站起，交卷，走人。
　　脑海浮现出《秋天》的句子：“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假如捕鱼能够捞到鱼的影子，也还是不错的。怕是辛劳半天，连影子也看不到。
　　“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
　　这是《秋天》的结束。也是王二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时想到的诗句，少女怀春，思春，做春梦，和前面的“游戏在渔船上”，怎能说没有关系呢？王二恍然大悟似的。
　　肯定是有关系的。可惜，《秋天》是个世外桃源，如诗如梦，和现实无关。现实的游戏人生，人生游戏，总会带来悲凉的结果，和惨痛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