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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传奇

散文
时间:2014-08-03 23:39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醉剑琴心点击:
        

  从澧水平原西北折入丘陵后经天供山、入湖北松滋、走五峰,山越来越深、越来越高、越来越险。从天供山到三斗坪700里古道(也有说1000里),据说为李自成所开。明朝末年,李自成的起义军辗战于京都与山海关一带,并夺取京都推翻明王朝,后兵败于满清,且战且退,一路于崇山峻岭中南下,开拓了一条秘道。这条秘道自陕鄂起,讫于湖南石门,在夹山寺落营,凭山据险,持续抗清。其夫人高桂英在石门之东的澧州境内天供山扎寨,其寨后称夫人寨,是闯王前哨阵地。我曾为缅怀古人英风,于此念怀古诗五首:
  (其一)
  天供自古乃雄关,据要依形险寨安。
  西揽武陵千岭壑,东收湘楚万条川。
  青峰座座坟冤鬼,秋水番番忆往年。
  官匪纷争开战事,几多鲜血染衣冠。
  (其二)
  明清酣战李王嗔,退守天供不忘民。
  均免田粮福社稷,动摇官府祸沾身。
  八方大纛烟尘滚,千骑长枪日月晕。
  山水流红漂橹桨,英风碧血洒高窀。
  (其三)
  老藤古树掩山岗,难忘桂英护闯王。
  猎猎刀风惊日月,森森剑气耀寒光。
  战旗漫卷敌头落,铁马骁腾寇胆丧。
  壮志未酬诚可惋,丹心留取奠家乡。
  (其四)
  萋萋芳草护芳坟,岁岁夕阳苦泛尘;
  羊子峪中鞭炮响,溺儿沟里怨婴呻。
  不归铁马英雄影,雾霭层层锁怨魂。
  节义巾帼钢耿骨,满腔碧血贯虹云。
  (其五)
  转眼清明踏雨来,芝兰花伴纸花开;
  雨悲涩泪清明泣,花悼英魂粉蕊哀。
  旧事忍心回岁月,新章率性咏雄才。
  夫人寨里倡正义,利被家国敢忘骸。
  缅怀之际,旧事如云,漫卷心思,甚惜李亡清主,夹山营破,夫人寨荒,这条古道也就废弃,渐渐被岁月忘记,任凭自然荒芜,无人经历。想不到抗日战火烽起,这条古道重被收拾,一时成为九澧民众的自由经贸暗线,川湘民间交流的慢行道。在短短的几年里,演绎出无数的艰辛与血泪,张扬着民生挣扎的强劲活力。
  那是1942年前后,我国抗战处于最艰难的关头,也是日寇最后疯狂的时候。武汉沦陷,长江被封锁,荆沙宜昌一带被控制,长沙被占领,常德被围困,自武汉荆沙至西南一线,是日寇切断中国各个经济交往命脉力图困死国统区的军事重压线。日寇飞机疯狂轰炸重庆及入川的长江要塞。进入重庆的水陆要道,进入澧水平原的要道,均为日军重兵把守。澧水平原与外界的经济交往基本断路。当时,澧水几县,几百万人口,最缺乏的民生商品就是食盐。由于人体长期缺乏食盐,许多人食欲不振,四肢无力,脑胀晕眩;有人还出现了厌食、恶心、呕吐、心脏衰弱、肌肉痉挛、视力模糊等症状。在此种情况下,人们便探索到了这条被荒芜的古道,从平原出发,翻山越岭、穿沟涉壑,婉转数百里,到三斗坪,用自织的丝绸和布匹与川人在三斗坪一带交换食盐(四川盆地产井盐)。初涉这条古道的先行者,历经了难以想象的险情。我叔祖父和我父亲就是探索这条古道的先行者之一。
  蛇道之险
  1942年夏末,叔祖是年45岁,父亲20岁,叔侄俩各挑着一担家里女人日日夜夜纺织的大布(棉纺土布)过天供山后踏荒而行,越过了几十里的路程之后,到了一条右边悬崖壁立如切,左边沟深飘云的地方。此时恰遇暴雨初晴,暑气如蒸,他们挑着担子一路而行,父亲在前,叔祖在后。走着走着,叔祖突然把父亲的扁担一把抓住,厉声说:
  “不能走了!”
  “?!”父亲愕然。
  只见叔祖把父亲的担子按下后,父亲站住,叔祖则从一个袋子里拿住一件披风,还拿了两只袖套,要父亲穿戴上。再在父亲的两条小腿上分别绑上雄黄包,还抓一把雄黄洒在两脚的鞋面上。这披风和袖套脏兮兮的,充满老叶子烟的刺人气味,再加上天气闷热,父亲正要把它扔掉,叔祖一边自己穿戴,一边对父亲说:
  “你不要命了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父亲茫然摇摇头。
  “这是毒蛇岭!你睁眼看看前面吧!”
  父亲展眼一看,吓得倒退了一步:
  只见前面的青石板路上,到处圈着蛇,很像现在的扩大了的蚊香盘,这里一圈、那里一圈,一个个把脑袋竖起在圆圈的中央,那头就朝他们对视着,一双小小的蛇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你再看看上面吧!”
  父亲往山坡上一看,那大大小小的树上,树干树枝绿叶下,圈着的、趴着的、悬着的,到处是蛇。再看左边悬崖的荆棘上,也横卧着蛇。这些蛇似乎发现了他们,都向他们伸着头,做好了冲刺的准备。特别是距他们两三米的草丛里,竖立着几个蛇头,向他们吐着信子,那信子有血红的,也有乌黑的。它们似乎在警告人类:“你只要敢来,我就叫你没有好下场!”
  父亲还听到一种嘶嘶的声音,他循声看去,一条蟒蛇有小碗粗,张着血红大口,这声音就是从它口里发出来的。蟒蛇的尾部在微动,这是它准备向猎物进攻的前兆。
  父亲抽了一口冷气,内心害怕了。问道:
  “怎么办,我们今天不走了,退回去吧。”
  “没有退路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父亲朝走过来的路上回头一看,情况和前面的一样。也布满了蛇。在这蛇的王国里,好多都是毒蛇。父亲感到已经陷入危机中。
  “你知道蛇为什么这时候出来吗?这是天气造成的。天热气压高,蛇洞里闷热缺氧,才出来呼吸外界空气。你如果侵犯了它,它就会狠命地和你作对……但我们还是有办法对付它的……你把我给你的这套道具穿戴上跟我走就行了。”
  说完,叔祖拿出他的长铜杆水烟袋,慢慢地卷了大约5寸长的老叶子烟卷,点上火,吧嗒吧嗒地使劲儿抽着,每抽一下,那烟袋的铜水箱便发出咕隆咕隆的响声。烟子从叔祖的嘴里吐出来,浓浓的,发出刺鼻的气味,在闷热无风的空气里慢悠悠地飘逸着。
  说也怪,叔祖在前走,父亲跟在后面,只见蛇远远地就让路了。这些家伙撤离阵地时,草丛里发出刺刺的响声。
  父亲问这事怎么会事儿?叔祖笑着说:
  “你知道蛇最怕什么吗?最怕烟味、雄黄。”
  “烟和雄黄是它的克星。我刚才要你穿戴的那披风、袖套,都是经过老叶子烟特别烤炙了的。雄黄袋里装的和脚上洒的雄黄都是好成色,蛇最怕这些味道。”
  “不管多么厉害的蛇,把雄黄洒在它身上,它就会中毒甚至死亡。烟油也有同样的作用……”
  叔祖不断地告诉父亲一些驱蛇常识。
  叔祖这驱蛇的秘方据他自己说是跟老叫花子学的。我们的祖屋四面环树,屋后有一个大堰塘,堰塘和祖屋之间的空地上是一个老竹园。竹树梢上鸟多,竹树地面蛇多,而靠近塘沿的悬坎洞穴里,多半是蛇洞,所以竹园里平时很少人进,这倒是叫花子捉蛇、捕龟、钓黄鳝的理想地方,每年春末至秋末,都会有叫花子光顾。叔祖从小对这些人好奇,看了叫花子徒手捉蛇的全过程,就缠着要向他们学捉蛇和驱蛇的土方。当然,叫花子的秘方是轻易不传人的,除非你是他的弟子。谁家的大人要自己的孩子当叫花子啊!叫花子从来被社会看作是下三滥,叔祖的要求当然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不过叔祖的心念不会因为大人的阻拦而改变。他当时年小,不管它什么下三滥上三滥的,他只想学到捉蛇驱蛇本领,直到有一天,他大胆地干了一件蠢事,才被迫人家告诉驱蛇的土方,人家也不一定把方交完,能够驱赶一般的蛇就行了。
  那天,他才12岁,看到那个老叫花子来了,老叫花子提着一个篓子,走到竹园里的一个近堰塘的悬坎边,看到有个小碗粗的洞,叫花子就开始卷袖子。恰好叔祖来了,他不由分说,就把小手伸进了洞,突然感到被什么咬着了,感到一阵刺痛,吓得哇哇地哭叫起来,叫花子忙把他的手拉出来,跟随拉出来的还有一条粗大的黄花蛇,蛇咬着叔祖伸开的手指还没有松口。叫花子见了,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到出烟油,洒在叔祖的手上,说来也怪,蛇迅速松口了,正要逃走,被叫花子逮住,放进了篓子里。叫花子再给他处理伤口。黄花蛇毒性不大,经过叫花子处理就没有事了。这时,叔祖就开始耍赖,如果不告诉他捉蛇驱蛇的方法,他就要告诉大人。叫花子为息事宁人,减少麻烦,就把驱蛇的方法告诉了他。至于捉蛇的秘诀,叫花子谎说第二天带了秘方再教。可是,叫花子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次走密道去三斗坪,听说沿途多蛇,还有毒蛇坡,于是,叔祖就做了这方面的准备,小时候学到的这点小小土方,现在竟然排上了用场。
  古宅疑云
  出毒蛇坡步行不久,进入天坑地界。这里古木森森,枯藤缠缠,昏鸦绕绕。叔祖和父亲挑担行至日头西下,感觉阵阵晚风在落霞里飘着阴气,归鸦的呕哑带着几分凄厉,在这峡谷野道,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叔祖偕父挑担且行且看,沿途寻找可以落脚住宿的人家。但见满眼沟壑,处处悬崖,无一处有人家。在这荒山野岭行走,夜间如果没有住宿之处,生命将面临着许多不定因素。他们心里明白。此处白天好像平安,一旦夜幕降临,这里就是夜行动物,特别是毒蛇猛兽的天下,各种危险因素,将防不胜防。父亲不觉有些焦急起来。叔祖毕竟是老江湖,内心仍然沉得住气。他其实在想,晚上万一无房屋住宿,就得选一颗大树,栖宿树丫,地面上是绝对危险的……
  眼看一轮红日将要滑下前面的山岭,他们还在草丛寻道而行。叔祖挑担走在前面,用那1米多长的铜杆烟袋拨打着深没膝盖的草,因为鸟归巢,蛇出洞,行路不得不小心。
  正在他们急于寻店问宿之时,只见前面林坡里下来一个老者,夕阳下飘着白髯,肩杠一杆鸟铳,提着几只兔子和山鸡,蹒跚走上古道,老者顺着他们前行的方向走去,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们。看到有人,叔侄两心里一阵高兴,有当地人就必然有住处。他们朝老者的去向看去,只见一角屋檐,在树枝里露了出来。
  “终于有人家了!”叔侄俩刚才的紧张心情消失了。他们远跟白髯老人的后面走着。
  白髯老人在眼前消失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古色调浓郁的宅子:翘脊灰瓦,两边砌着白色风火罩,青灰色的砖墙,三间正屋,宽檐柱廊,正中一退堂,一个出头偏屋里伸出烟囱,正炊烟袅袅。前面一个小院子,四周白色围墙,白色墙灰多处剥落,露出青砖。他们刚近院门,突然窜出两条棕色大狗,旺旺叫着,凶猛地向他们扑来。他们吓了一跳,尽管隔了一道破旧的院门,他们还是后退了一步。他们正要叩问主人,这时,只见那个白髯老者,循声而出,斥退恶狗,前来打招呼。
  这时,叔祖上前拱手致礼说道:
  “老人家,我们是远道来的生意人,还没有走过这条荒路,今天已晚,这前后再没人家,想借宿一晚,望您开恩照顾!”
  “哎!你们先进来说话吧!”老者开门,他们进了院子。
  “这条路几百年没有江湖人和生意人走。自从我的老祖宗之后,就荒无人烟。这几个月就奇怪了,为什么老是有人偏走这条路……明明的好路不走?”
  说着老人打开堂屋,叔侄两把担子挑进来放在堂屋一侧,他们这才发现,堂屋上首供案上供着两尊泥塑金装人物像,男的头戴毡帽,身披黄色披风,横抢跃马,相貌威严;女的头扎英雄结,身着红披风,坐骑与男人的马并辔,也是执抢望远,相貌英武。叔侄两一看,肃然起劲,忙上香下跪,口中念道:
  “闯王夫妇:给您磕头了,今日国乱,托您洪福,借您的密道行走,宝宅栖身,万望保护!”
  祷告毕,起身捐了香火钱,这才细观整个房间布局,见这里恰似一个古路驿站,房屋分前后两进,后面的一排年久失修,已经坍塌,两边廊房,勉强撑着,因为久无人收拾的缘故,已长满荒草,爬满藤蔓,小雀穿飞其间,一排凄凉。前面的三间正屋还比较严整,虽然苍老,因有两位老人夫妇常常打扫,也还整洁,特别是泥塑供桌,更是洁净,供桌上的香案,似乎天天都有香火。正屋的木柱木雕木质板壁,已经露出深深木纹,但仍然带着过去的梦,演绎着历史风云。
  观察完毕,叔侄俩这才接住老人前面的话头,和老人聊侃起来。
  叔祖告诉老人,日寇侵犯中国,国家面临存亡之际,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人们被逼寻走这条古道,就是为了流通必需物资,救民于水火……
  老人也告诉他们,老家是陕西米脂人,闯王故乡,先祖系闯王部下,闯王兵败南撤,先祖为密道开拓者。这里就是闯王安排的一个驻守站。哎!岁月沧桑,这一去就300年了!老人无限感慨。
  说话间,不知不觉,鸡入笼,灯亮中堂,老伴已把饭做熟,两老于中堂摆席,招待两位不速之客。老人拿出陈藏酒,邀叔侄俩饮。叔祖囿于江湖规矩,出门自然谨慎,婉言推辞;父亲也推说不会饮;老人知出家人不容易,便不好勉强,只好自酌自饮了一杯。
  餐后,老婆婆给他们烧水洗漱过,问他们胆量如何?说西间大房,整洁宽敞,家具齐全,住宿舒畅,但近年来,里面不住人则可,一住人,就有客人说夜间不安静,常常半夜闹事,所以现在不能不说明白。若不说明,摆着的好房间不拿出,显得小气。如说明了,客人还要住,出事的责任不能怪房主。由此,特建议他们就在中堂开铺。
  老太婆还说,不知你们本事如何,是否有降妖除魔的本事,他们两老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人能够为他们解难。如果制服了西房的鬼怪,他们一定厚谢。
  老太婆所说之事,你想,对于一个老江湖和一个初生牛犊来说,怎么可能相信。叔祖尤其肯定地认为什么鬼什么怪是没有的,除非人做怪。心念之下,他们就表示住进西厢房。老太婆再劝说了一番,倒刺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他们非得住此不可,看到底有什么把戏。
  老太婆见劝无效,也就作罢,就让他们去碰运气。但转念一想,他们也许就是急于搜求的降魔除怪之人,若是如此,倒也求之不得。
  话说叔侄俩点灯进房,扫视一遍,果然如老太婆所说,房间整齐宽敞,铺盖舒适。累了一天,也就准备上床。但上床之时,对老太婆所说之事,尽管不信,还得从有处准备。于是,把两付担子摆在床边踏板前,两人同枕,两条扁担一条放在里面床沿,一条放在外面床沿,睡时手把扁担,以应不测。同时,将灯盏上满香油,挑亮灯草头,把个满屋照得通亮。
  他们没有胆怯,只有好奇。但好奇熬不过疲倦,过了不久,夜灯下床帐笼罩的枕上眼睛渐渐迷糊起来。
  不知迷糊了多久,鼾声渐起,残月东升,夜风筛竹树,窗帘摇阴影。约莫子夜临界,天地交合致阴时分,叔侄俩冥冥中听得床上楼板自西北而南有擦擦地的脚步挪移之声,他们俩自然清醒。但他们眯缝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作怪。须臾间,脚步响到南墙小楼梯口,下来一双花鞋金莲小脚,接着,露出柳翠色花裤、紫罗兰花裙、蜂腰、凸胸、细脖子、粉面樱桃小嘴、云鬓流苏……宛然一个仙女飘然而下,明眸顾盼,满眼秋波。父亲内心悚然,按捺不住,身微抖欲起。叔祖一只手将他压住,要他不动声色,且看这女子究竟想干什么。
  女子轻盈地向床边走来,踏地无声,那样子就如悬空飘忽,她来到一两米处,突然停住脚步,头猛地左右一摆,眨眼间,出现一个披头散发、七孔流血的恐怖骇人面孔,向明灯拜起来。拜一下,灯火摇曳;拜二下,灯火拉长;拜第三下,灯火已灭。然后,转向床边拜蚊帐,只一下,蚊帐飘拂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叔祖猛然跃起,一扁担劈空轮下,只听得“呦”的一声尖叫,那女鬼迅速飘忽上楼……
  叔祖赶快点燃亮。这时,从楼梯上又滚下一个貌似李逵的凶神恶煞的面孔,圆眼环睁,须发横张,手舞一把马刀,以地躺拳的套路向他们床边袭来。怎耐得叔祖是个练家子,老江湖,你看他丝毫不惊,手中扁担左右格挡几下之后,乘虚一个枯树盘根,那恶鬼一下被掀翻在地,也是哎呦一声,腾空上楼而逝。
  “好轻功!”叔祖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时,父亲浑身是汗,他从没有见过这场面,也从没有见过叔祖的功夫。他被眼下的场面惊呆了,好久缓不过气来。
  西厢房里的响动,显然惊动两老。老头秉灯而来,他在堂屋里就高喊着:“什么事?又遇到什么事了?”这时,院子里的狗也惊得狂吠起来。
  看来,这一场惊扰,把个瞌睡赶得精光。叔侄俩睡不着了。两位老人也睡不着了。他们都在堂屋里坐下来谈论刚才发生的事。老太婆则一再咕哝:
  “叫你们到堂屋开铺睡,堂屋里有王爷的神灵在,那个邪神敢来。你们和以前的一些住宿的一样,都充好汉。”
  “不过你们还好,没有什么损失。以前的有几个就糟了,被鬼打得差点丧了命……我早就要搬出这个鬼窝的。死老头就是不肯!”
  “早就叫你到孩子们那儿去的,你就是不听。老祖宗的排位我是不会丢的……”老头说。
  原来老人有两个儿子,都在这里出生,长到7岁后,便由他们在石门夹山寺和天供山的亲戚带着,在那里长大成家落户。自己到此守宅是当初闯王给开拓密道的老祖宗下的旨意。虽然闯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闯王赋予他们的责任世世代代没有丢弃。只是后来的世道渐渐变化,不让孩子接受现代文明,这无论对孩子还是对家族,都是不利的。所以年在九十的老人,才立下守制终身的誓愿。
  “其实接受你们住宿我也是很矛盾的。不叫你们住吧,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拒绝你们不善;接受你们住吧,明明闹鬼,叫你们担惊受怕也不好……其实我还有一个私心:不相信邪能够压正,总想在你们这些出门人中遇一个高人,给我这屋治治。今天遇到你们了,看来是王爷显灵了!”老头说。
  “其实我们不信鬼,世界上也没有鬼。”叔祖说。
  “喔!”老头半信半疑叔祖的话。
  “您说说,以前在这里住宿的鬼都把客人怎么样了?”
  “有几个是被鬼吓得连夜挑着担子跑了……有几个被鬼逼着挑着担子夜里到处转,不知转到哪儿去了,影无踪信……”老太婆说。
  “这就对了!”叔祖抽着老叶子烟说。
  “什么意思”父亲不太明白叔祖的话。
  “喔?”两老也不太理解。
  “完全是为了谋财……夜间出门的就尸骨无存了!”叔祖吐了一口烟带肯定的语气说。
  “是吗?”两老愕然,我也愕然。
  “从我跟他们过招的情况看,这鬼完全是人扮演的!”叔祖再次肯定地说。
  “你们是单家独院,又在关键的路口,人也年老可欺,是他们理想的闹鬼剪径劫财处所。”
  叔祖的分析很有道理,两老面面相觑。
  “这两个功夫不错,但目前一个伤手、一个伤腿,暂时不会来了……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他们应该明白西洋镜已经被戳穿。不过,只要他们行走在这条路上,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遇到的。”叔祖说。
  这时,鸡叫夜阑,东方现曙。待天明屋亮时,叔祖带我和两老在西厢房的阁楼上从夜鬼的脚步声最初发出的地方探看去,见西厢房的西北角上有一个大洞,这洞被另外一进未完全坍倒下的廊房掩盖着,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强盗由此而来,由此而出,非常方便……
  看到这里,两老什么都明白了!
  偶遇野人
  曙光初照,百鸟和鸣。深山的夏意,清凉可口,秀色可餐。叔侄俩早餐之后,辞别古宅老人,披着朝霞,肩担西行。
  越是往西,越是看到山高摸云,壑深藏雾。那300年前铺成的石板道,现在是断断续续地如草蛇灰影,在狭窄的山壁上羊肠而行,一会儿爬上山梁,一会儿盘旋沟底,过了狮子包、夜歇石龙口。石龙口是个山民聚居之地,有店铺旅馆。叔侄俩决定在此餐宿。
  进店号房之后,他们把担子挑进房间,然后在木楼下一个靠近深壑的餐桌旁坐了下来,店家伙计写了菜谱,端来清茶。叔侄俩一边喝茶,一边等饭。这时,只见店家门前的路上,走来两个人,一个高挑个儿,细眉细眼,右手提着一柄短刀,左臂吊着带子,看样子是受了伤。这高挑个儿扶着一个矮胖子,这矮胖子头上露顶,胡须张扬,左小腿裹着草药,也缠着带子,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一拐一拐的,蹒跚而来。这两个人一落入叔侄俩的眼,就知道是昨夜闹鬼遭打的对象。于是,叔侄俩压低草帽檐,面向窗外,不与之对视。
  这两个人在叔侄俩的旁边背对他们坐了下来,接着要来一盘花生豆,一盘牛肉,一个鸡钵,要了一壶酒,边吃边喝叙谈起来:
  “昨晚倒霉透了,出道以来还没有这样过!”
  “看来是遇到练家子了。以后要小心。你看清他们没有?”
  “不十分清楚,要是遇到了,可能记得。”
  “这口恶气一定要出。只要他在这条道上走,迟早是要碰到的。”
  “君子报仇,10年不晚。我们的伤养好了再说。”
  “我对他们有点初步印象。我们下手的最好地方是板壁崖,我们拦在那里一个一个仔细看。顺便收几个买路钱。”
  ……
  两个闹鬼贼边吃边谈。叔侄俩边吃边听。对于他们的行动,已了然于心。
  为了避免和他们的冲突,叔侄俩决定摆脱他们,于是,山沟的雄鸡还只叫过三遍,他们就出发了。
  这雄鸡三遍,大概也就是三点钟左右。叔侄俩等于还是走的夜路。他们完全靠一弦残月和北斗星辨别方向前行。
  可是,他们现在忘了夜间的深山老林存在的危险。这个老江湖在回避一个矛盾的时候,竟然造成一个忽视,差点陷入绝境。
  他们在探索着古道前行,当步入一个坡林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阵似人的“嘿嘿“笑声。叔祖马上警觉起来,叫父亲赶快止步。
  据老人说,这“嘿嘿”的笑声是野人发出的。他从来没有看到野人,只是从老人的口中得之,野人似人似猿,与人和猿相比,个大力大,能够搬起300斤的石磙,其脚手酷似人。它们满身是毛,身上的毛是黑红色,头发淡棕色,较长,披散着。它们习惯于昼伏夜出,奔跑如飞,平时人们很难看到它,夜间出来觅食。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伤害人,除非人伤害了它。不过野人也有侵犯人的时候,比如,在人落单或它们群体在一起时,常常会戏弄人。戏弄人时,人会很危险,它可以把人像球一样抛掷。它还会群体出动,在一夜间把人们种的包谷掰完。看到有挑担的落单人,它会抢劫担子。
  眼前这远处的笑声,在恐怖的夜色里,凄厉悠长,绝非人类,一定是野人发出。遇到野人比遇到狼要麻烦。狼可以用火驱赶,野人却不怕火。它会给人突然袭击。不过,野人捕到大猎物时,有个特点,总是两手抓住猎物闭着眼睛像庆祝胜利一样长笑很久。由于这个特点,他在出门前,按照老人的传说有所准备。
  叔祖听到野人的笑声后,马上把父亲叫停,把特别准备的竹筒拿出来,套在两手臂上。做好了准备,挑担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意想到的问题终于出现了。只见他们眼前黑森森站着一个人模样的黑影,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父亲那一双手,被牢牢抓住,接着,一阵嘿嘿的笑声发出。
  叔祖见状,示意父亲赶快把手抽出来!
  原来这野人抓住的正好是父亲套了竹筒的双手。叔祖要父亲快把手从竹筒里抽出来,催促父亲挑担快走,怕野人睁开眼后,追赶过来。
  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那嘿嘿的笑声还在原地响着。
  好在这时天已放亮,听老人说,野人的眼睛是夜眼,天亮了就会视物不清。所以不等天亮它们必须回洞。
  侥幸逃脱了野人的戏弄性袭击,他们感叹老人们的传言一定是源于经验,不可不信。
  感叹之际,林鸟唱起了晨曲。路上有了行人,他们觉得安全了,才觉得肚饿,于是,坐下来吃炒面。——这炒面是他们出门时特别带来的。我们老家的人出门的习惯,都是要带炒面的。炒面由糯米或籼米配黄豆炒熟,再用石磨细磨成面粉,营养价值很好。出家人带上炒面,走远路方便。
  吃了炒面,喝了几口水,他们的精神好多了。
  太阳从东方放射出了红霞,他们又继续前面的路程。
  天梯恩仇
  由于遭遇野人,叔祖和父亲叔侄俩虽然侥幸脱祸,但也受惊不小。自此早起早宿,夜不野行。虽然和闹鬼贼随时可能遭遇,但叔祖毕竟和他们过了招,了解到他们的功夫不会在他之上,只要平时警惕就行了。
  叔祖从小拜师武术大家,学得一身功夫。要说他的绝技,在他的同门师兄中,算是好的。据传他有四招两绝一基础。四招就是铲腿、拐肘、板拳、钎子手。两绝就是口中暗器、燕子展翅。一基础就是统子功。
  叔祖的铲腿可以在10米之内,一个虚步出蛇,用脚铲断碗口粗的小树。他的拐肘俗称“弹棉花”,即右手胳膊一拐肘外弹,一个7尺汉子可以平地拔葱飞出5米开外。他的板拳功夫可以击空墙砖,砸倒一头小牛。
  据说他的钎子手功夫更惊人,五指一伸,坚如钢钎,一升稻谷顷刻舂为碎米,五指还可以直插老南瓜取瓤。口中暗器就是口含磁碗碎成的颗粒,4米之内猛力喷人眼中,可以导致失明。
  燕子展翅就是在一丈高楼上,展臂盘旋如燕子落下。统子功就是气运全身预防,身体击打不伤。
  平时攻防器械,以板凳、扁担、铜烟杆、扎腰布为主。他的扎腰布无论天热天冷什么时候都不离身。别看就那么五尺长一条土布,可是很特殊,两端缀着铜钱,抛出去能在5尺内削断树枝,横卷则收束对方武器。扎腰布还有一个功能,如果受伤,咬其中任何一块都可以活血化瘀、止痛接骨。原来这扎腰布是用三七、八百棒、接骨草、铁菜籽等专治铁打损伤的特效中草药提炼秘制浸泡多年做成。
  叔祖身怀功夫,性情温厚,含英不露。行走江湖,艺高胆大。对于前面闹鬼的对手,他是防而不怕。父亲与他结伴,早晚随身步影,百般顺从,自然放心。
  话说他们这一行多日,倒也平安无事。路虽崎岖,赶程也不算慢。
  大约走了7天路程,已渐近巴山地带。只见莽山杂林间,巉岩犬错,小径穿行其间,盘桓曲延,断断续续,若隐若现,挑担行走,十分吃力。叔祖与父亲叔侄俩,依然负重,紧步赶路。可是走了一会,太阳近午,突然前面有人挑担返回。叔祖一打听,原来前面是天梯,也叫板壁岩。此处路段虽不足5里,但狭窄陡峭,窄到仅容一身,最窄处才能放下一只脚,非侧身不能过;陡到拾级而上,后面的人头,可以顶到前面的脚。最陡处,简直面壁擦鼻,需手扣石缝方可稳住身子。路的左边,是壁立险峰,无路可走。路的右边,是刀切般的千丈深壑,壑底急湍如奔,壑风回荡,吼声如虎。此处是密道通往三斗坪的唯一路径,也是咽喉险关。这里挑担攀登根本不可能,挑夫们要么把箩筐整理成背篓,或在山民家用箩筐换笆篓,背货而登。登时往往结伴互助,组织十人五人不等,用一条长揽绳系腰成串,搀扶而行。
  路陡峭艰险,还是难走之一,还有一难,由于此路像一座独木桥,有处近两里的路段,仅容一身,来往的人如能相错而行,方能顺利。如不错开,相对行至半路,互不相让,夺路相争,推搡械斗,往往死无葬身之地。
  但听眼下退回的人说,今天攀登之难还不只是路险和让路的问题。还有一种人祸——险道中途有一高一矮两个凶神恶煞的剪径贼,手持马刀,于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处,设卡收钱,来往商贾挑夫,需交5块大洋方能让过,否则,逼迫原路返回,若与论争,便一刀砍下悬崖。
  “原来如此!”叔祖听得,心里明白。说道:
  “我不信邪!大家跟着,看我治他!”叔祖说罢,背着箩筐,拄着扁担,和父亲继续前行。
  众人虽说狐疑,但还是背着背篓,远远跟行。
  叔祖一行,渐次来到险道中段,只见那一高一矮两贼,果然是他们,矮个儿抱臂竖刀,叉腿威立,须发四张,环眼怒睁,叫人不寒而栗。高个儿贼眉鼠眼,右手执刀,左手向来人叉开五指,吆喝要钱。
  叔祖见了,放下背上箩筐,把扁担往脚下石板上猛一拄,怒喝道:
  “光天化日之下,敢于抢劫!让路!”
  说罢,黄铜包头的扁担在石板上一拄,火花飞溅,嘭的一声,在山谷中回响。
  一见到黄铜包头的扁担,两个贼子马上认出对方是谁,原来是古宅冤家,不由分说先下手,突然持刀猛刺过来,口里喊道:
  “来得正好,今天见鬼去吧!”
  叔祖见对方来势凶猛,后撤一步侧身,躲过一招,马上后发制人,不等对方抽回刀,握扁担的左手猛推,右手猛拉,嘡的一声,把高个儿的刀嗑飞远飘,落下悬崖,高个儿当即被嗑刀余力震退跌靠在石壁上。只见叔祖接着矮身,扁担下压,将矮个儿的刀压贴在地上。同时一个铲腿,踢在矮个儿的腰部,矮个儿稳不住身形,向山壑边倾斜。
  叔祖这一招三击,快如闪电,急如流星,后面跟上来的人简直看傻了眼。
  眼看矮个儿身体晃了一下,立足不住,一个倒栽葱向千丈深渊坠去,吓得歇斯底里地大喊“救命”,凄厉的声音响彻山谷。
  叔祖见状,又一个燕子展翅,俯冲而下,左手抓住矮个儿的脚跟,右手抓住悬崖刺斜而出的一颗碗口粗的小树。一只脚勾住一块凸出的尖岩石,稳住身形。这时,上面的人忙抛下长揽绳。叔祖叫矮个儿抓住揽绳,人们拉他上来。等到人们在再把揽绳抛下时,只见叔祖几个猴子跳,已经跃了上来。在场的人群一阵惊呼:
  “好功夫!”
  这时候,高个儿的身子正在筛糠,脸色苍白;矮个儿的裤子滴水,一脸泪泥。片刻之后,他们缓过气来,双双跪在叔祖面前,满面愧色地连声道谢“不杀之恩”、“救命之恩”!磕头响地。
  叔祖趁机训斥了他们一顿:
  “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是患难之人,本该同命相助,哪有像你们这样趁火打劫,发断子绝孙的难财的?从今以后不改,再落到我手里,就不会有好下场了!”
  两人一再表示痛改前非,重做新人。
  在场的人无不被叔祖的行为感动。
  这时,太阳偏西了,后面的人在陆续上攀。叔祖带领大家,继续往前,终于渡过险关。
  尾声
  父亲后来给我讲述,他们十数日之后,背着兑换的盐原路返回,抵达天梯时,见险要处,已经架起了铁扶手。那段仅能容一人可侧身而过的地方,其外侧崖壁上,还凿洞架上了铁栏杆。这道险路,已险而不危,人们扶栏而上,有了许多安全因素。听人说,这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干的。
  这条路后来,凡沿途计有一天路程处,均有凉棚草寮,茶水炊具,可以供人暂宿。有人说,这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干的。
  回来路上,叔侄俩再过野人坡、毒蛇岭时,道路两旁的杂草被砍掉,路面也被整理过,比以前好走多了。听人说,这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带人干的。
  在闹鬼的古宅,他们同样过了一夜,古宅老人感谢他们说,自从经过他们叔侄俩治理,这里再也不闹鬼了。现在成为过往人们的落脚点。而这次,叔侄俩接受了老人的美酒招待。
  这条古道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传奇也越来越多。有人在月色下看到闯王夫妇打马经过,认为一世以平民为重的闯王英魂,在保护行走在他的秘道上的百姓。有人在天梯亲眼看到闯王显灵,将剪径贼打入悬崖,保护挑夫个个安全地通过险道。
  行走在古道上的人们,无论认识不认识,都以兄弟朋友相称,善心相待,互相帮助,和谐如一家人。他们说,踏上古道,只要有善心就有安全,有福气。
  这条古道,一直繁华到抗日战争结束。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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