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

　　

　　近来左脚脚底板痛得厉害，有时候甚至不能行走，加重了右脚的负担。去医院看医生，医生建议照个片，看是不是骨质增生。结果出来不是骨质增生，医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说可能是运动过量了，休息一段时间，减少运动量，就会好了。

　　我依葫芦画瓢，窝在家里不再像妻子那样高强度行走。一段时间下来，依然不见好转，又找一个乡村名医看，也莫名其妙。过几天乡村名医免费给我几张膏药，说贴48小时候后撕下来，继续贴，如果有好转，给他一个电话。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我没有给乡村医生电话，找到一所民营医院医生（曾是县医院的专家），他让我做CT也没有发现什么，说可能是颈椎病引起的，介绍我到一个地方去做理疗。

　　理疗店就在医院不远处，走进去有人问我：“来按摩？”

　　“按摩”，这两个字很刺耳，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说某专家介绍我到这里来做理疗，颈椎病引起脚底痛。服务员很热情，将我引导一个单独的房间。让我睡在按摩床上，脸朝下对着床头一个碗口大的洞，方便呼吸。双手放下围着床沿，便于扎银针。接着，感觉到颈部、两肩数处，有些微疼痛，后来听到机器的响声，颈部、两肩那些扎了银针的地方边有节奏地叩击。服务员问受得了吗，我说可以，他告诉我坚持半个小时。其实，扎银针的地方很酸胀，我不敢乱动、也不敢讲话，因为稍微一动、讲话都会牵扯到肩、颈，它们都会很酸痛，只得任由机器嗡嗡作响、不断叩击，任由时间慢慢流过。但是心里有些害怕，服务员不在房间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动又不能动，话又不能说。

　　还好，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取下银针，拿走机器。一位盲人女服务员走了进来，要求脱掉上衣继续扑倒按摩床上刮痧，说去去寒气会好得快一点儿。既然到了理疗店肯定要听理疗店的安排，自然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也就没有说什么，任由服务员拿着牛角梳子沾上精油在身上刮擦。

　　双手的背面、肩膀、后背很快就挂了彩，紫红紫红的，有的像豆角，有的像半月，有的像金元宝，也有的像腊月里的腊肉。服务员说，寒气太重，刮痧散寒，效果就会好一些。

　　我问做理疗要多长的时间，服务员告诉我，一般一个疗程10天半个月，有的几个月也说不准。我说这“痧”，也得好几天才褪去吧。“没事”，服务员说，“明天来，就不用刮痧了。”

　　第二天，如约再去理疗店。这天去，真的是按摩。按摩员是一位男生，人长得还算帅气，视力仅0.08。过去，我们对按摩有些不理解，以为按摩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按摩有医疗按摩、保健按摩和美容美体按摩等，我做的是医疗按摩。帅哥给我做按摩，我很高兴，如实告知：颈椎病和脚后跟疼痛。帅哥根据我的情况进行有针对性的按摩。他手法娴熟、用力精到，让人特别舒服。不过按到小腿的时候，那压、推、按、锤，几乎让人受不了，酸胀、疼痛，眼泪水都痛出来了，还有用力锤击脚底板，那个痛呀，没法形容，真是花钱买罪受。

　　帅哥是个爱说话的人。他一边按摩，一边告诉穴位和对应的地方的毛病，好像很懂医道。有时候还不由自主地唠叨起自己家里的事情，让人心生同情之心。帅哥今年40多岁，娶了一房大脑不健全、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妻子，没有生育能力。自己的那份“低保”，放在岳母娘家里作为妻子的生活费，自己的生活费和赡养父母费用靠在理疗店做事维持。

　　他是一位受过专业培训的盲人按摩师。早年视力在0.8的时候，曾经与村人出外舞狮、吹唢呐，行走在乡野的红白喜事里，挣得自己的生活费，后来视力越来差，已经不能适应高难度的舞狮生涯和走夜路的吃拉弹唱，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市里盲人按摩学校学习按摩。他说，一生吃过不少苦。曾经掉入水沟里爬不上来，遇见小时候的玩伴，说了很多哀求的话，没有被施以援手，只得自己想办法爬出水沟，满身是泥，回到家里摸黑洗去泥巴。曾经在村里抓阄获得一块宅基地，想砌房子，向父母借钱也因为担心没有偿还能力，没有借到钱。房子只砌到第一层，成了半拉子工程。曾经的建房补贴，多亏村支书据理力争，吵了不少架，说了不少好话，才获得。现在，他多么想在仅砌一层的房子上搭个棚子，让住在里面的父母减少一些炎热，能够舒适地度过炎夏。他多么想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尽快还清建房子所欠下的5000多块钱啊！

　　我问帅哥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他有些自豪地说，过去一个月1000多块钱，现在生意好，每天有做六个点、有时候做八个点（一个点一个小时），有两千多块钱一个月了，除了伙食、烟钱和供养父母的费用，还略有结余。在积攒一段时间就可以还清欠款了。

　　我问帅哥到这里来按摩的人多不多，帅哥告诉我，店子里只有4个按摩师，有时候人多了做不赢，就到高老庄去请几个人过来帮忙。我们这里有一个是娱乐行业来的按摩师，不专业，没有客人叫她的牌子，生意不好，走了。到这里来按摩的大多是病人，有的需要长期按摩。对于穷人，特别是农村来的、手头十分拮据的人，我看着他们又病又穷的样子，真的不忍心要他们的钱。我暗地里手把手教他们，让他们回到家里自己按摩治病。

　　我问帅哥规划了自己的将来没有，他说，好想在城里有一幢房子，哪怕只有4、50个平方，将来老了买几张按摩床，带着残疾人妻子，一起给那些有病痛的人按按摩。如果是非常贫穷的病人，就给他们做义务工，和他们聊天，说一些过去的事情，让他们对生活多一些信心。

　　听着帅哥的话，我想今后每次我到理疗店去治颈椎或脚疾，按摩一定会叫他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