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 摩 科 印 象 我病后住在中医医院,按摩科就设在高高的四楼——我所住的七病室那长长的走廊一端。 从我的病房门口侧目望去,按摩科很不起眼。它不像一个科室,也不像病房,倒像一个仓库。 你沿着住院部那黑色“Z”型的木质楼梯栏杆往按摩科攀登时,拾完最后一级台阶,即使抬头望去,你还不会知道眼前就有一间房。你再环顾四周,一堵墙上悬挂着一面半丈宽的可供路人之用的蓝色镜子。墙的上方开有两个低矮的窗户,陈年紧闭着,像是为了某种生命的存在而开的通气孔,让你怎么也料想不到这里面竟然是一家大型中医院的按摩针灸科。 没有装饰的室内,朴素的像巷子中的老宅。室内尺寸明显失调,长而窄,像个不长的胡同,又像个留有通气孔的巨型箱子。 但来这里求医问药的人极多。每到上班时分,躬腰的、瘸脚的、拄拐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陆陆续续鱼贯而入。 这里的景致耀眼:只见一个个躺得躺在床上,任你医生拿捏;坐的坐在板凳上,任你医生揉捏;有的绑在牵引床上,像受刑;有的吊在牵引櫈上,像自尽…… 老的、胆大的,静静的体会着医生给他的这份舒适,边推拿边聊天,像是到了天堂;少的、胆细的,怯怯的承受着医生施给他的这份“残忍”,边按摩边咬牙,像是到了地狱。 医生则像一个买卖公平的商贾,舒适的也按病所揉,痛苦的也按病所捏,花多少钱治多少病。 按摩科医生不分男女,病人也不分男女。男的可捏女的,女的也可揉男的。臀部痛就按腚,肚子痛就推腹。该灸屁股,男的也罢,女的也罢,腚白也罢,腚黑也罢,把你裤衩一扯,针就来了。两尺之内的邻居,他可以瞅她,她也可以瞅他。黄花姑娘如此,徐老半娘也一样,没有什么隐私,没有什么羞耻,没有屏障,不用遮拦,赤裸裸的,一览无余,大饱眼福。 这里像座工厂,喧闹无常,叫声嘻嘻声,声声入耳;香烟、艾灸烟,烟雾缭绕。欲静无法静,欲不抽烟也要抽烟。 这里的医生搞按摩,护士也搞按摩。病号多时,八个人都唱戏;病号少时,四个男的唱戏,四个女的就“敲鼓”。反正都穿白大褂,反正都在身上捏。各有其长,各有所短。 这里的设备简陋,器械单调,除了哪位财政官员到这里治病,看到他们汗流夹被,有了一点恻隐之心,给他们搞了一点钱买了台立式空调外,就只剩下一台称为豪华的牵引床和断了臂的模拟人体经络石膏像了。 他们的收入全靠那双铮铮铁掌,还有那颗微细的毫针去搠击人体那无形的穴位来换取。 为了生活,当然更是为了救死扶伤,即使是酷暑夏日,他们也要大汗淋漓地干。即使是空调呼呼,只要十个指头一动,如雨的汗珠就会滚落下来。 这里的工资按工龄,这里的奖金按人头。多做事的不觉得吃亏,少做事的不觉得占便宜。计划经济,市场经济,在这里工作,做也经济,不做也经济。 他们的乐处也多,他们的忧愁也多,他们的日子就像一首激昂的歌,曲一样,词不同,那就是你活我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