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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八岁时父母双亡，成了无人管爱的孤儿，两个姐姐早年出嫁，家庭又贫困无比，无任何能力来抚养爷爷，无奈之下爷爷只能到外婆家生活，算是找了个寄居之地。于是爷爷便在外婆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在外婆家成家立业，直到儿孙满堂。在这个村庄，爷爷带着全家客居了四十多年。 客居之人，若是家族生活普通，儿孙平庸到也无妨。倘若是家族生活富足，儿孙人才辈出，那更是犯了大忌，受到更多的不是同村人的羡慕，而是更多的忌恨。忌恨你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同村的人，甚至包括和你有亲戚关系的人。这种忌恨有时是隐藏的，但更多的是赤裸裸地对你忌恨。时不时的给你使个拌子，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一个人不行就组团来。我们整个家族就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之中，面对的不是明枪就是暗箭，让你防不胜防，甚至无处可防。 父亲在乡政府工作，为人清廉，刚正不阿，业务能力强，工作表现突出，深受各级领导的欣赏和认同。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公务人员，却屡屡未被提拔重用，每当组织考察时就被人检举举报，然后父亲的提拔晋升就不了了之。 热播电视剧《人民的民义》中的易学习，几十年来把各地级一把手做了个遍，最后也没有受到重用和提拔，要不是来了一个书记沙瑞金，估计易学习的命运一辈子也别想有所改变。剧中易学习的情形与父亲的情形真是如同一辙，甚至我都感觉易学习这个角色就是参照父亲来写的。 郁郁不得志的父亲看透官场世态，最后决定辞职以此远离肮脏的官场。让父亲始终得不到提拔重用的检举和举报信不是政敌所为，恰恰是我们村的那些忌恨之人所为，多年之后父亲才清楚自己为何屡屡不得重用的原因所在。 如此之类的暗中对你使拌，算是对你有所忌惮，有时是赤裸裸地对你下黑手。母亲是一个非常勤恳的农村妇女，为了增加家庭收入，终年劳作不歇。母亲每年要养六头猪和几百只鸡鸭，每个月卖鸡蛋都是按箩筐的卖，光这几项收入就超5000元，那时的50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当年的万元户也不过如此。 村人看你家做着官，家里还那么的富足，岂能不犯红眼病？村里的一些坏人趁母亲到娘家去的空档，偷偷地在我们家的门口撒上一把老鼠药，把我们家的鸡鸭全都给毒杀光了。回到家的母亲，发现门前死得遍地都是鸡鸭，看到如此凄惨的景象，母亲瞬间怒火攻心，随后便晕倒在地。至今我还记得母亲那愤怒而又绝望的眼神，常想若当时拿一把刀交给母亲，她肯定会跑到村里杀几人泄恨吧！为此，母亲足足伤心了一年，那一年母亲是一蹶不振，整日精神萎靡，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父亲看到母亲如此的伤心，也是心痛不已，除了些许安慰也毫无他法。因为父亲知道，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坏人故意为之。 使坏让你破财还只是小事，至少你通过努力还能赚回来。但是，若是用卑劣的手段来破坏你的家庭，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办法或任何方式可以解决的，除了气愤还是气愤。 三叔娶了同村的姑娘（我三婶），为家族和同村人的矛盾激化埋下了隐患。三婶为人思想比较简单，没有多少心机，容易受其他人的怂恿和鼓动。三叔常年在外打工，三婶负责在家带孩子，她有个不良嗜好，没事喜欢和村里的妇女打麻将。偶尔打麻将娱乐一下也到无可厚非，只是她经常上了麻将桌就忘了孩子，于是奶奶看不下去便会说她两句。作为长辈提醒一下儿媳，在任何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后被人以讹传讹说成了吵架。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一桌四个女人，那戏就更多了，于是便有一些腹黑的女人怂恿并指使三婶回娘家告状， 其他人也故意将“吵架”传播到三婶的娘家人。三婶娘家人一听，婆婆“欺负”自家女儿，那这还了得，在一群坏人的帮凶下，让三婶和三叔离婚不可。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三婶娘家带着一群同村人到奶奶家讨“公道”，奶奶为了挽回三叔的婚姻，忍受屈辱跪求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孙子），不要和她这个老人一般见识。“一只鸡能斗得过一群鸡么？”“不要得势不自量力。”“你们现在的一切是我们村给的。”等等。儿时现场亲身经历的这些让我历历在目，每想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在奶奶的哀求下，事情总算有了一些回旋之地，毕竟三婶娘家也不想离婚，只是争口气罢了。最后在奶奶低声下气的道歉下，这群恶魔总算离开了奶奶家。他们离开之后，奶奶便声嘶力竭的痛哭，这哭声响彻了整个黑夜。父亲、母亲、姑姑、所有的有都没有说话，流着泪听奶奶的哭声。那个寒冷的冬夜，我们整个家族陪伴奶奶在堂屋里默默地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还是带着一家人受着全村人的欺负。 人欺我，可以逃；天欺我，无处逃。有一天，奶奶告诉家人，说她要出趟远门，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个星期后，奶奶如期归来，回来之后的奶奶精神比较以前好了很多。后来，直到有一天奶奶突然告诉我，说我们全家要回老家的消息，我才明白她老人家经常出远门的原因。她带着父亲回到老家，秘密的迁移全家的户口（父亲当年在政府工作，通过关系办理了迁移），并在老家重新建房。 经过三年多的秘密重建后，奶奶在恰当的时机突然向全村宣布，举家年底前搬迁回老家。当时全村的人都惊愕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女老人既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魄力，作出了如此让人意想不到决定，况且还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所有的事情做完后才宣布出来。 奶奶说，我们要连一片瓦，一块砖，一片叶子也不要留给他们，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奶奶说到也做到了，我们租了很多车，把所有的东西都拉回了老家，只留下了一个空旷的地址。离开的那天，奶奶微笑着与曾经帮助过、善待过我们的邻居、朋友一一告别。告别时，奶奶眼里满含着泪水，那泪水不是不舍的泪水，而是如获释重的泪水，是完成使命的泪水，是告别耻辱的泪水。 离开前一天，奶奶把每个人一一召集到跟前，语重心长地交待我们，明天我们离开的那一刻，每个人都不能回头看，我们永远也不走回头路。当我们表示明白时，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扫视了一下我们每个人和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第二天，我们登上离开的汽车，目视前方，带着我们的一切家产，也带着曾经生活的记忆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和耻辱的地方。 奶奶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带领我们整个家族回到了老家，回到了我们本应该回来的地方，她这辈子心满意足了，也瞑目了。我们再也不用客居他乡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