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朋友的孙子满月,请我们去喝满月酒,酒席选在芜湖市一家叫“五味坊•家宴”酒店,酒店点用现代的手段装饰成上世纪的农村乡间“家”的风格,唤起人们在就餐中感受和回味上世纪农村举办宴席的纯朴、融和、热闹情味,然而除了墙上的“仿古”绘画外,地板桌凳、杯盘碗碟、菜肴饮品、灯饰棚顶,没有哪一点还能找到我记忆中的“古”味和“家”风。席散后,我们准备离开,朋友和他儿子, 提来许多方盒子,盒子上印了一些卡通画和英文,朋友说是孙子的“喜蛋”,来宾每人一盒,一盒至少也有四五十个鸡蛋吧。 这是一直传承的习俗,不管谁家吃孩子的满月酒,所有参席的人都会有“红鸡蛋”。所谓红鸡蛋,就是用颜料把鸡蛋染红。红鸡蛋的个数恰好是生活改善的标志,从两个到四个、八个、十个,今天,人们的生活好了,“移风易俗”了,鸡蛋不染红了,个数也不是手拿了,而是盒子拎了。红鸡蛋标志了喜庆,表征了生活的美好,凝结了多少美好的情感! 就在昨天,2017年12月2日,我在腾讯新闻上看到了一则饱含深情让人落泪的“鸡蛋”的报道。该报道有视频有文字,内容是这样的:河南永城马桥镇,55岁的菅玉平一家五口人,夫妻和三个儿子,大儿子21岁,当兵回来在外做学徒工;夫妻俩带着12岁的二儿子菅长成和9岁的三儿子菅心成,守着6亩地,过着虽不算好但还平静的生活。可是今年暑假,小儿菅心成被确诊为白血病,短时间就花了十几万,这让本就贫穷的家庭难以为继。9月中旬,菅心成转到郑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菅玉平夫妇为了省钱照顾孩子,两个月里只睡过道或露宿。而家里只留下12岁的二儿子菅长成独自在家生活、上学,在很长的时间里,菅长成都吃方便面,尽管家里的鸡不断在下蛋,可他从来舍不得吃。 菅长成每天都把鸡蛋捡起来放进框里,准备存起来送进城里给弟弟吃。当菅玉平回到家中,发现框里存了这么多鸡蛋,才知道儿子一个都没舍得吃,其中很多蛋因时间太长已经放坏了,这让菅玉平忍不住掩面痛哭。这篇报道的题目叫«心酸!哥哥每天捡鸡蛋留给重病弟弟,结果蛋坏了»。 鸡蛋,对于太多的人来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甚至不足挂齿,对于许多正常的家庭,十二的孩子早已吃厌了鸡蛋,甚至厌恨父母劝吃鸡蛋;可是对于12岁的菅长成,鸡蛋是全家唯一能拿得出的“财富”,是12岁孩子所能理解的最大希望,是他对弟弟的最大的爱和最深的情,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牺牲和最大奉献。你无法想象菅长成在捡拾鸡蛋时的慎重和庄严!你无法想象在菅长成眼里那一个个捡拾到框里的鸡蛋所承载的厚重!你无法想象一个12岁的孩子吃着方便面看着那筐逐渐攒多的鸡蛋时深挚的眼神!天下还有比这更凝重的鸡蛋吗?天下还有比这更令灵魂震颤的“坏蛋”吗? 在这灵魂的震颤中,我清晰地翻开了自己的记忆,那时上过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正读高中。刚刚分田到户,在重男轻女思想很重的贫苦农村,我家也在艰难抉择中让正在读小学四年级的妹妹辍学,小小年纪的妹妹就成了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她用稚嫩的双手维系着我和弟弟的继续上学。那时生活还是比较艰难的,高中学校离家远,在学校吃的是自己用饭盒蒸的饭,菜就是每个星期一大铁瓷缸子咸菜。记得那时候很多同学都因长年累月吃咸菜缺少维生素,而舌头开裂,嘴里淌粘水。那时我每个星期天回家,妈妈都在早饭的粥锅里煮一个鸡蛋给我,妈妈当着妹妹和弟弟面说:“在外念书苦,白菜都吃不到,回家吃个鸡蛋补一补。”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妹妹、弟弟既不争也不要。后来全家人都形成了共识,只要我回家,每天都会给我煮一个鸡蛋,有时候妈妈忙,妹妹烧早饭,她也这么做;有时候弟弟把鸡蛋送给我,然后躲的远远的,即使我给他,他也不要。 鸡蛋,今天看来是那样的不值一提,可是那年月,鸡蛋可是一家人日用品的经济支柱,不是家里来客或什么重要的日子,哪有吃鸡蛋的奢侈!我当时是那样的无知,我无法想象我的妹妹和弟弟那么小,为什么那么懂事,那么克制,那么能抵得住诱惑?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贫穷”!那一枚鸡蛋,是人性在贫穷中的超越,是贫穷对超越贫穷希冀,是亲情对未来的期盼! 我也算是一个贫苦家庭的幸运儿吧,后来考上了能给家人一些精神安慰的学校,过上了工薪的生活,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早餐的那一个鸡蛋,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妹妹和弟弟把鸡蛋给我而默然离开的背影!此后的几十年里,直到今天无论我在怎样的条件下一直坚持着:坚决不吃鸡蛋,实在迫不得最多吃一个。以此来告诫自己:对那段艰苦生活的铭记,对家人为我奉献的感恩,对妹弟超越人性的致敬! 鸡蛋啊鸡蛋,已经在日常生活中被熟视无睹了,人们已经把鸡蛋看的再平常不过了,可是,鸡蛋有时候却承载着灵魂的震颤:一盒盒拎着的鸡蛋,那是喜悦、美好、快乐;一个个攒起的鸡蛋,那是纯朴、心酸、坚强;一枚枚粥锅的鸡蛋,那是亲情、人性、希冀!鸡蛋啊鸡蛋,你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普通,生活中,你承载的还有许多许多……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