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们在一起晨读,那朗朗书声童音犹在,清脆悦耳,像竹林中群鸟的歌喉。之后便开始紧张繁忙的上课。英语林老师,一口北方话音,那绕嘴的“ENGLISH”,她读出来,格外好听,我们学得都入了迷;语文陶老师带着我们学古诗,正抑扬顿挫的吟诵“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诗句;历史洪老师背着双手,不看教科书,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讲三皇五帝的故事。 更快乐的时候就是下课了,同学们聚在一起,哼几句昨天跟着收音机新学的流行歌曲,《我的中国心》,《迟到》、《外婆的澎湖湾》,还有《万水千山总是情》等都是常唱的曲目。或者三个一组,五个一群,簇拥在一起海阔天空,从希特勒能谈到放牛牧场上的伙伴“铁蛋”,从校园外的庄稼地,能扯到美国的纽约,尤其初三上了化学课,同学们更是提高了聊天话题的高度,常常讨论原子弹和氢弹是如何爆炸的。 在那一个物质仍很匮乏的年代,一段单调得只有黑白两色的时光里,课余时间,也只有看课外书了。那时武打小说刚刚流行,男同学最爱看金庸、梁羽生的作品了,那些打打杀杀的场景以及爱恨情仇的故事,扣人心弦,常令我们废寝忘食,有时还不知不觉的胡乱的打上几拳,口中“嗨….嗨”地吼叫着。女同学们,青涩得连偷窥一眼男生,都会拘谨得手心发烫,但她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喜欢看琼瑶的小说。因为琼瑶的小说里,全是美丽的爱情故事,虽然有曲折的爱恋过程,但没有一个负心郎。她们一定也希望自己变成书中的女主角,等待命中的王子骑着白马,坐在他自行车后,尖叫着穿越一条又一条巷弄,抑或躺在阳光浸满的沙滩上,看飞鸟从昏黄的天空急急掠过。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空气还笼罩在学校的天空,男女生之间在公共场合,还不敢说话。但萌动的春心不会屈服世俗的禁锢。到了初三,我曾发现有男同学偷偷给女同学传纸条,还悄悄说“开什么什么会”,过了好几年我才懂得,叫“约会”。 好像在那时,从泥地里走出来的孩子,读书都不是特别的用功,整个班级也缺乏竞争意识,可能是受到“研究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的影响。但三年的朝夕相伴,同学间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学们有好吃的,大家都可以共享。每到元旦来临之前,同学们会相互送明信片,背面都写上温馨的祝福。至今,我还模糊地记得有这样几句情深似太平洋的文字: “风过无痕/花开有泪/只为心中的思念…..” 道路弯到村庄里。突然,彭同学说:“这不是敏同学吗?”她正在向前面走着,高跟鞋耸起巍峨高大的背影,一件红色的风衣裹着妩媚的身材,微风中裙角摆动,修长的秀发垂在肩头。 敏同学是我们的班花,听不少同学说过梦呓时曾叫过她的名字。 我笑着说:“从背后你也竟能认出她?几十年没见面,你的眼力咋还这么好?”。 彭同学笑而不答。车子行到他的身旁嘎然停住,果真是她。打开车门,她一一招呼:“这是…哦庆功同学,这位…彭同学,这…是李韶吧”她都准确的认出来了。 汽车在热烈的气氛中到了酒店。 几十年后的初见,同学间紧紧握住的手久久不放,热切的问候,深情的交流。最多的话语:好想念你们,好想念过去的时光。阵阵欢笑熨平了脸上的皱纹,声声祝福拉近了你我的距离。在茶话会上,欢乐的气氛抹平了以往心中的忧伤,仿佛又回到三十年前,那个情窦初开、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庆国同学是专程从县城赶回来的,在酒店大厅,我一眼就认出他了,还是小时候那种腼腆的样子,总是一脸的笑容,只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破旧土黄色上衣的少年,今天却穿得十分讲究,一身得体的蓝色新式服装显得温文尔雅。我们坐在一块,一起回忆同学时光的美好记忆,聊了许多分手后的发展经历,又相互祝福,互相激励。刚见面时还认真些,之后逐渐就活跃起来了,时不时的还开开玩笑。第二天,他给我发微信,说昨晚闹着玩打了我一拳,并问现在身上还疼不疼?我说你有没有打我,我真的不记得了,反正现在也没觉得哪疼。他是我们聚会同学中唯一的银行工作人员,而且还是管理层领导。但却非常低调,勤快的像酒店的服务员似的,不停地给同学们端茶送水。 当一阵热烈的掌声欢迎最后一位到场的胡同学,参会人到齐了。在微信群主汪同学的安排下,我们在大厅合影。图片迅速传到了同学群中,微信群一下就炸了窝。远在外地的同学,翘起大拇指点赞的图片不知发了多少,说男同学依然还是那么帅,女同学比以前更美了。 正式进入晚宴了,群主汪同学坐在进门旁的位置,他微微有些胖,个子不高,很像80年代时的中央某个领导,他是今天聚会的召集人,首先,他做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讲话,最后他说: “为我们毕业29年后的相聚一起干杯!” 全体同学端着酒杯纷纷站起来,一一相互碰杯,大家都一仰而尽。我感到一股浓浓的热情穿过喉咙,流到胃里,愈加温暖的感觉。 十一点半,放学铃声响了,匆匆拿起饭盒,也顾不上清洗一下,飞一般跑到学校的食堂,能挤在卖饭窗口的最前面,一番周折才能买到,端到教室,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就狼吞虎咽起来。一会跑到这个同学旁边,一会跑到那个同学身旁,尝尝这家的辣椒酱,品品那家的酸豇豆,也是别样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就剩空饭盒了。 酒劲乍起,话语就多了起来,欢笑和喧哗声,穿过窗户飘落到大街的角落。 当老师的郝同学喜欢说笑话,爱好给别人冠一个头衔或称呼。昵称叫“天边的云”的女同学,因一双儿女全部考上大学,被他尊称为:“最优秀的母亲”。大家都投去羡慕的眼光。 坐在旁边的敏同学开玩笑的问了一声郝同学:“郝老师,那我呢?”郝同学想了一会儿,当老师的真的太能奇思异想了。 “你,你是慈祥的祖母” 话音一落,满堂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伴随着笑声和欢呼声,整个酒楼简直就要爆炸了。郝同学太夸张了,敏同学虽然当了祖母,可她才四十来岁,那也是年轻的祖母呀!你怎能用“慈祥”来形容她呢?我看到敏同学绯红的脸,勉强的微笑中隐含着几分不悦的神情。不知道聚会之后她会不会找郝同学“算账”。 我因为喜欢写几行酸溜溜的文字,被称之为“文学家”,银行工作的庆国同学,被称为“行长”。好像这么一次的聚会,竟成了我们这几个人的“升官记”。 酒越喝越兴奋,话越聊越投机。一向文静的李韶同学,也端起饮料,向所有的同学们一一敬酒。美女敏同学的饮料也撤了下来,换上了白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难得几回醉呀,29年来,才这么难得的一次聚会,索性就喝吧,觥斛交错,飞觞醉月。一派《酒国》的盛世! 像一首歌中唱的:今夜里,我们在一起,把欢乐洒向九州…. 同学建军向我举起酒杯。其实这不是酒杯,乡间的饭店,喝酒用的都是茶杯,大半茶杯的白酒,他一口就“咕咚”下去,杯底朝天的向我展示他的真诚。我知道我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的话,我的大脑会不听使唤,可能会胡言乱语,甚至晚上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想轻轻的抿上一小口应付一下,但转而我又改变了主义,端起酒,一下倒进嘴里,“咕咚”、又”咕咚”了一声才落到胃里。我还清醒,这不是普通的一杯酒,而是一杯浓浓的同学情。 这一发而不可收,大宇同学,思鹏同学,又和我再次推杯换盏,两杯又下肚了。 渐渐地,我看到酒店的灯,晃来晃去,一盏,又变成两盏,三盏…不停地摇曳着,天花板也跟着晃动起来了。 六瓶酒已经喝完了,群主汪同学审时度势,宣布宴会到此结束。细心的张明同学扶着我,高一脚、低一脚的下了楼梯,连告别的话也没说一句,我就钻进彭同学的车里。 第三天,微信群里,庆功同学为前日的聚会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真情。建军同学也写了一首诗,抒发了满腔的感怀。29年后的相聚,那景那情,又深深镌刻在我们记忆的深处了。 年少的纯真与懵懂筑成的友谊,相隔多年后,虽没有当初的炽烈,但留存下的情感依旧鼓荡胸襟。我们总算拥有那么一个时代,拥有那么一段难忘的生活,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这么温暖惬意,留念长久。 期待下次再相会! 2017/12/21兰州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