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起早去爬山,水泥地湿湿的,看样子下过雨,而且有点凉,想这种天气来爬山的人肯定不多,一则是冷,再则是路滑。这样想着只身投进了黎明前的黑暗,踏上了慢行的山路。 正如我所料,上山的人真的不多,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路灯下等伴上山,我便和老人结伴上山了。老人姓陶,是地质队的退休职工。平常遇这种情况,是不上山的,会顺着一条水泥大坡上上下下地来回走。按时间算,上下走七趟,就相当于我平时爬山的一个往返。不过还是没有一口气到山顶的那种感觉,总会让人心存小憾,老人和我对此有同感。他每天早晨五点半出门,七点半回家,要是活动量不够,一天心情都不好,说不定还要给老伴置气。哦,可爱的老人,童心可鉴的老人。我和他商量,今天我们上到那算那,上到不能上的时候就折回来再上一趟,老人很高兴。 老人走山路一点不输我,我走多快他能跟多快,他还要笑,我说什么他都笑,而且是大笑,你细听像古戏里净的开怀大笑,还有点做做,你再细听那笑真的与众不同,那声音洪亮,很绵长,像是从胸腔,抑或是腹腔很深很深的地方发出来的,给人的感觉是底气很足。我很吃惊,这是从一个七十四岁的老人的发声系统发出来的,我跟着试,从洪亮的程度到延绵的时间都达不到老人的一半,这一程,我被身后的老人深深地感动着。 走到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山路渐陡,路上有了含水的积雪,脚下带起很多的泥泞,路很滑,我们没有再往上爬。抬头向上看,黑暗中,山坡上散满了大块或是小块的白色,未凋的树叶上也挂满了白色,黑白是分明。白色显得净洁,黑色有一种膨胀感,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深秋,而更像晚春,生机勃勃的样子。空气很湿,很凉,很清馨,深深地吸入,长长的呼出,如此贪婪地吸呼几次,浑身感觉很轻,很舒服,有一种心肺被洗干净的感觉。哦,这山,这雪,这湿湿的空气,是今晨大自然赐予我们一老一小的礼物。这是今年秋冬之交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早,听专家说今年是个寒冬,雪来的早可能与此有关。我和老人从这里下山,以此为终点又折返一回。这一程,我知道了老人的老家在山东,二十多岁随一个地质单位来到这里,在这里娶妻生子,生活近五十年了。年轻时常出野外,常年在山上跑,退休以后赋闲在家,没别的爱好,就爱上山,要是一天不上,心里就不舒服,这是五十多年的习惯。老人操着山东腔说:不管有什么烦心事,上趟山回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哦,我终于明白了,老人为什么如此执著地上山,不只能锻炼身体,还能宣泄情绪。上山成了老人排解不悦的最主要的途经,我也明白了老人为什么会在山路上那样朗笑。 人要活着其实不复杂,温饱而己。追求快乐其实更简单,有地方排解心情而己。特别是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要求越简单越好。对人的要求简单,就会少生怨心;对事的要求简单,就容易满足,无怨心易知足,再加上会排解,这一生一定是快快乐乐。 曙色中我和老人回家了,老人口里还不停地说,“今天这趟真过瘾”。最后山谷里清清楚楚地留下了老人细声细气的京剧唱段:苏三离了洪洞县......。 赞 (散文编辑:月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