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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庄三十年

散文
时间:2014-06-08 08:27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9棵梧桐树点击:
        

  “沉甸甸的石头
  静谧谧的水
  老老的房子住过谁
  ……”
  我已经忘记了是谁的诗,但是我忘不了周庄的美。
  
  一
  小时候,对周庄的印象,是从跟着父母卖韭菜开始的。
  1983年,我五岁,周庄还没有通公路。韭菜成熟的季节里,通常是半夜一两点,父亲开着全镇仅有的一辆手扶拖拉机,沿穿过左一个湖,右一个湖的蜿蜒碎石路,一路开到白蚬江畔。
  周庄就在江对岸,没有桥,要过江,必须人工摆渡。
  渡口的老农肯定是不会这么早来上班的。每次父亲总是自己撑开木船,摇起橹,桨声欸乃,划开白蚬江的波纹,划破夜的岑寂,将我对周庄的最初记忆如影像般定格。
  上到岸后,通往古镇的道路是一条几百米长、两米来宽的黑泥路。
  父亲挑起很重的一担韭菜,具体几斤没有概念,反正堆起来比我弱小的个子还高。母亲则弄两个大篮筐,后面一筐叠满韭菜,把我往前面的筐里一丢,我手扶着篮筐,望着漆黑的夜空漆黑的原野,漆黑的眼睛寻找一丝属于凌晨的微弱的煤油灯的光亮。算来,这个时点应该是在早上五点左右。
  八十年代,这样的小镇自然是没有路灯的,父亲母亲凭着记忆与感觉,不会走错路。走个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后,总能找到个可以休憩的屋檐,或是倚靠的石凳,一手把我拎出韭菜筐:“到一旁玩吧,别去河边啊!”然后利索地忙活起一天的生意。小镇小的令人难以置信,镇中心也就一两百户人家,约摸住着千把个人,从南到北一条街就几百米,面积不到半平方公里。没有外来人口,没有车(包括最古老的自行车),交通全部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看不到我时随便喊一声我就能应着,所以父母不用担心小小年纪的我会走丢。
  我总是沉迷于热气腾腾的老虎灶,那是一个小镇最早开始一天生活的地方,早起的老大爷们已经陆续来冲水喝茶聊天,打开水的大娘阿姨们穿着拖鞋拎着热水瓶熙攘而过。
  我总是等着全镇唯一的供销社商场,在晨光中卸下沧桑腐蚀的长条木门板,开门营业,然后很熟悉得找到糖果柜台,花一毛钱买一大把糖,甜滋滋的开心一整天。
  周庄的桥很多,镇中心的两条桥组成一个钥匙的形状。我总是趴在方桥孔的那座桥上,望着圆桥孔的那座石桥,望着还在沉睡的碧阴阴河水,望着残破不堪的只有黑白两色的民居,望着河面上偶尔穿梭的小木船。
  我不知道船上坐着的是谁,可能是个农民,可能是个隐士,可能是个作家,也有可能是个摄影师。按时间推算,这年春天,应该有位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姓陈的年轻人恰好在小木船上,东看看,西问问,左拍拍,右画画,不时得发出疑问,又不时得点头表示满意。他在这两条桥边徘徊许久,水乡悠扬而惬意的风景,触动着他的浓浓的思乡情结:
  “记忆里,我家门口有一条大河直通向大海,妈妈带我乘船,从这里离开故乡”。
  他拿起画笔,将这个被称作“钥匙桥”的地方以西洋油画的形式定格,取名《故乡的回忆》。
  次年,《故乡的回忆》在美国展出后引起轰动,美国石油大王哈默买下此画,并改名为《双桥》,在访问中国时将此画赠送给邓小平,寓意架起中美两国的友谊之桥,一时被传为佳话。周庄自己也没想到,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扬名天下,成为中国最知名的水乡小镇。
  两年以后,这个小镇悄悄走过了九百岁的生日。
  
  二
  我喜欢把历史长河里阴差阳错的事件称为“历史的玩笑”。
  明朝山东青州有位衡王,为了给自己祝寿,请人在云门山上刻了一个全中国最大的“寿”字。结果这位衡王只活了32岁,而且今天来云门山的人,都只是来看这个壮观的“寿”字,已经基本无人知晓衡王是谁了。
  清末浙江富家公子刘承干,祖辈是“南浔四象”之首,传到他手里时,不会经营生意,却因喜爱藏书而斥资巨资兴建了嘉业藏书楼,败光了祖先的家业,被鲁迅称为“还不是毫无益处的人物”。谁知近百年过去了,他那富甲天下的祖父、父亲已逐渐被人淡忘,而“嘉业堂”却成为江南四大藏书楼之一,名声远播海内外。
  周庄,便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历史的玩笑”。
  平心而论,周庄本就是个平凡的小镇,八十年代初,像这样水巷街市的小镇,差不多风景的,在中国少说也可找出三五百个来。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所有的水乡小镇的本来面貌,不都是如此千篇一律的吗?
  随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主导一切,鱼米之乡的江南小镇上,乡镇企业、外资企业、民营企业遍地开花,修公路,拆老房,建高楼,现代化建设的征程上一派欣欣向荣。
  无奈,周庄实在是太偏僻了,地处昆山县的最西南角,水网倒是密布,可从县城坐个轮船来这里要花费六七小时。八十年代中期简易公路修到镇边,被无情的白蚬江挡住去路,江深水急,那个年代的技术条件下,造桥是项高难度的大工程,算来算去,经济效益不划算,造桥的事先搁一边吧。周庄镇区的百姓要出行,要么摆渡到对岸后乘车,要么直接轮渡到外地。
  周庄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昆山西南角的独隅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能是远离城市太久远,就连吴侬软语的口音都显得有些夷化,自成一派与众不同。
  周庄就这么静静地守在南湖边,早上守着日出,晚上守着日落,虽然,周庄的日出日落已经轮回了整整九百年。
  然而在江南的其他小镇都积极主动转型成工业强镇后,周庄俨然成为了脱俗之地,绝迹凡尘。殊不知,这份脱俗靓丽是因为她的邻居们自甘俗气造成的!每一个来周庄的游客总是会说周庄“保护得真好”,从来没有人说“建设得真好”。周庄能保存得这般完好,竟是得益于不便的交通!“昆山之路”快速前进的列车上,曾经多少人嘲笑周庄的落后,嘲笑周庄人浓浓的“乡下口音”,鄙夷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在讲究速度与效率的年代里,不该遗失的逐渐遗失了,应该熟悉的却是如此陌生。这里,是现代文明围剿的遗忘之地。
  随后,周庄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她揉一揉眼睛,清水洗面,素装上阵,只需淡扫峨眉,却让世界为之惊艳。
  庆幸周庄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被遗忘了,使得这宋水依依的小巷街市,斑驳破损的明清砖瓦,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他原有的风貌,用风吹雨打了几百年的沧桑语调,向我们诉说着暴风雨后的宁静。
  
  三
  什么?你不相信水乡小镇也有暴风雨?
  ——其实,周庄也会有头角峥嵘的时候。
  清晨时分,走在老街的青石台阶上,透过狭窄的小巷、斑驳的砖墙,我时时刻刻都在寻访,寻访那个身着长衫、手摇折扇的“我”的前生。从两侧褪色的屋檐抬头望去,鸟儿在逼仄的天空里翱翔,但这只是假象,天空其实并非如我见,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就像六百多年前这小镇上那位富甲天下的商人一样,躲在白蚬江畔的小镇里或许就是个普通的地主大佬,一旦放眼天下,跨出这一步,实在是气可吞天。
  元末明初,江南巨贾沈万三,有着精明的经商头脑。他将周庄作为商品贸易和流通的基地,利用白蚬江西接京杭大运河的优势,通过开展海外贸易,使他迅速成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
  然而在封建集权制的明朝,商人毕竟是入不了上流社会的,政治地位极低,想要名垂青史,入朝当官是唯一的选择。朱元璋定都南京后,沈万三想好好巴结一下,随手一挥,出资修筑了三分之一的南京城墙,朱元璋也就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看这还不够,之后沈万三还想甩甩派头,跟天子说我来给你犒赏三军吧!朱元璋本来就是只看中他的银子,压根没把这个下九流的商人当回事。你是个什么东西?仗着有几个钱,就来跟我抢风头?匹夫也来犒赏三军,这不是乱民是什么!本来是砍头的,看你给我修了这小半个南京城的份上,发配去云南吧。
  在中国的历史上,大商人和政治家,从来都是分不开的,他们要么集于一身,要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成功的大商人必须是政治家,一如吕不韦,一如范蠡,一如胡雪岩。一旦政治家与大商人之间动起干戈,失败的则必然是商人。朱元璋一怒,这结局的悲凉想必是在预料之中的。
  而沈万三的悲剧在于,他只是个纯粹的商人,他把大明天子看得太简单,他不懂得政治。
  沈万三凝望着给他聚集了无数财富的周庄,凝望着已经修筑好了的南京城墙,他至死都想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发配他。他一步一回头,从此消失在了云南边陲的驿道上。双桥南面的沈厅,是沈万三的儿子所建,也是周庄沈家家业所在。如今,雕梁画栋的松茂堂前,已不见那些装货员或者交易客商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络绎不绝前来参观的人群。
  马年新春,我又一次来到周庄,看着熙攘的人群,因为太熟悉的缘故,我没有走到沈厅里面。
  我只在沈厅门前走过,回眸一瞥这个曾经是全周庄、全江南、全中国最富有家族的荣耀,随手摸着有几百年岁数的砖墙,不免有些唏嘘。
  
  四
  到周庄是必须喝茶的,不是简单的喝点,而是在喝茶中细细品味周庄的水乡文化。青瓷盖碗,配上糕点,周庄的茶被称作“阿婆茶”。
  三毛茶楼,当然与三毛有关,但实际上三毛并没有到过这里,她只是深情地爱着周庄。
  1989年春,三毛来到周庄,被周庄这如诗如画的江南烟雨秀色所折服,随后,她和周庄文化站站长张寄寒因书信来往而结为朋友。三毛是个爱浪游的人,她搂着周庄像搂着久别的外祖母,痛哭流涕,虽然驻足时间很短,但总有数不完的衷肠要诉说。她离开时,走在葱郁的田埂上,漫天的油菜花沾染上了她的白裙与长发,我想她应该也是和沈万三一样,满含热泪地一步一回头。
  茶楼的主人,张寄寒,已经七十多岁高龄,眼睛老花,头发稀落,皱纹上脸,却仍精神矍铄,不失文人书生相。每天清晨起来,和老伴两人一起支撑起一个茶楼所有的经营打点,开门、扫地、生炉子、擦桌子、泡开水、做糕点……没有请过一个伙计,没有放过一次长假。他和老伴多少年来一直守着这老屋,守着这屋窗外的河,守着这河里吱呀吱呀的浆橹声,守着这门前石板街上一批又一批游人的脚步声。不论时代如何变迁,张老就这么固守着自己的坚持。
  茶楼开于1994年,就这么二十年如一日守着一座茶楼,绝非商业利益,或许仅仅是为了纪念,或许仅仅是因为喜欢。
  如此简单,但,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周庄,我们心灵深处的周庄也因此而与众不同。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张张古朴的面容,周庄才令人更加魂牵梦萦。
  正如三毛写给张寄寒的信中所说:“真好,周庄有你在”。
  我已经忘了是第几次看到他,每次来周庄,我一般不买门票,但是三毛茶楼我是必来消费的,一份糕点一杯茶,远比所有的山珍海味更能诠释周庄的味道。今天正巧又遇到了他,阳光温暖的午后,走进茶楼,张老正倚在窗边,给每一本书籍题字、签名。看到我们来了,便放下手头的活,虽然手都有些发抖了,他依旧是亲自去拿茶杯,亲自给我们倒茶。开水入碗,碧螺春在青花瓷的盖碗中翻滚、散开、沉淀,逐渐浮现淡绿色,阵阵清香扑鼻。
  这里的茶得细细品饮,不是用来解渴,只是纯粹品味。品的是茶,品的是周庄的韵味,品的更是人生。
  坐在咯吱咯吱的木靠椅上,望着窗外摇曳而过的小舟,可以按下快门留下倩影,也可以无聊想着自己的心事,小镇的生活是如此惬意。人都是很奇怪的动物,太安逸的时候想追求刺激,光怪陆离后又追求简约。小镇的生活圈太小太简单了,我数来数去,好像没有一个文人将这里作为永远的家,他们不愿意将心灵束缚在这小小的黑白天地里。但又恰恰是这些走出弄堂天地宽的躁动文人,内心深处都希望能在这婉约的小天地里安一个宁静的家,作为安逸心灵的后花园。从这点意义上说,这里,是中国文化的后花园。
  又有人要鄙夷我对“文化”含义理解的浅薄与无知了,心想你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半文盲,就算你家靠得比较近,看点周庄的介绍,走点周庄的小路,能道出什么名堂来?
  其实我也只想简单地看看,不用深根追底地去考据探寻,让惬意的风景放松我的心灵。我,只是比别人想得多了一点而已。
  文化不一定在博物馆里,不一定在书籍上,不一定在文字里。文化可以在青石板的脚印里,可以在老井口的绳痕里,可以在天真少女的笑靥里,可以在周庄阿婆的茶香里,也可以在张老额头的皱纹里。
  我研究不出来,文字表达不出来,但我能感受到。你,也可以。
  
  五
  文章写到最后一段了,我却没有像样地描述过周庄的一墙一瓦、一水一舟,其实,所有的水乡小镇,如果不是用心去品味,只从眼睛的角度出发,风景都是大同小异的,不用我细说,谁还会陌生?一条狭长幽深的河道,砖木结构的民居傍水而建,石阶滩埠一级级延伸到水里,河上布满精致的石桥,小木船儿穿行于桥下,船上裹着花布头巾的船娘用吴侬软语的方言轻哼着水乡的歌调……同里如是,西塘如是,木渎如是,还有我的家乡锦溪也如是。
  千篇一律的小桥流水人家中,有时候,甚至连陈逸飞都会记错。
  1990年,陈逸飞重临周庄,这次他特意带来了那枚被印上了他的“故乡之桥”的联合国首日封,并挥笔题字“我爱周庄”,在沈厅内送给当时的周庄镇长庄春地。此时,在场的群众惊异地发现,这枚知名度很高的首日封上,所印的居然不是周庄的双桥,而是位于锦溪镇的南塘桥!
  后来有人不断问起此事,陈逸飞有个机智的回答:“我画的是江南古桥。你可以说它像什么桥,也可以说它不像什么桥”。
  于是我去了一个以前没去过的景点——逸飞之家。
  陈逸飞2005年离世,逸飞之家是周庄人民为纪念他,感谢他对周庄作出的贡献而建的。陈逸飞是浙江镇海人,他一生旅途四海,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永远忘不了周庄,周庄就像他的故乡一样。我们要感谢陈逸飞,让无数后人怀着崇敬的心情、迈着追寻的脚步前来。很多人应该不是来看风景的,或为瞻仰,或为寻梦,用心灵来品读周庄。也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已经来了无数次,不进沈厅,不进张厅,就简简单单喝口阿婆茶。不得不承认,“竟能把偌大一个世界的生僻角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这,便是文人的魔力。
  门外便是双桥,两位身穿水乡服饰的少女,应该是城里来的模样,坐在很多年前我趴过的石桥栏杆上,举着相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桥还是那座桥,河还是那条河,和几百年前一样味道的微风吹来,夹带着斑驳破墙里散落的明清烟尘。婀娜少女的长发飘起,长裙舞动,温柔的让人防不胜防。古镇,就这么静静地徜徉,令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场景,似乎只应该出现在陈逸飞的画板上,出现在戴望舒的雨巷尽头,或者出现在《牡丹亭》的歌声中。
  (2014年2月)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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