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寺的忧伤
文/梅子 最近很闲,脑海里浮现出石佛寺三个字,这座蜗居在小城西南角,建于1993年、近在咫尺的寺庙,貌似在行程上已经搁置了一年有余。 它最初引起一个人好奇心的缘由,有点让人啼笑皆非,竟然是来自于一个异地友人写就的一篇文章《石佛寺》,作者叫云海。那篇文章给我的震撼和冲击很大,甚至让我有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急切地想去看看这温婉清丽的文字中,那个在人们视线和谈资里已经淡漠的寺庙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让一个远道而来的人为它写下了如此厚重的文字,倾注如此深沉的情感。也让我这样一个情系文字,贪恋风景的人,终日念念不忘,情系庙宇楼台。 终于于盛夏清晨,放下一些杂陈,欣然前往。 十多分钟的路程,内心是雀跃的。一路上,浓荫清凉,树影婆娑,人如同自由的飞鸟,蹁跹在悠长的柏油马路上空。鼻尖里充斥着大团大团馥郁的青草气息,那种气息浩大,浓郁,张弛,有力;蝉鸣时起时落;无名小花如同钻石,星星点点,开在路旁,耀人眼目;有孩子和老人坐在门前,轻言慢语;篱笆房舍,错落有致,石佛寺就坐落在这个村庄的南头,经过一个之字形的骑行迂回,远远望见了寺庙独有的红瓦黄墙。 一个人的忧伤也就是从此刻开始的。 靠近是因为过于贪恋,忧伤是因为期许过高。 从我靠近石佛寺那扇厚重的大门开始,我的忧伤已经漫过了河提,不能自拔。 青灰铁皮大门紧闭,角门开了一条缝。这门前的杂草和冷落让一个人内心变得不安和惶恐。我们停车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闻声走出一位老者。后来得知,老人已经七十多岁,只是一位看守员。这座寺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僧人诵经传教,寺庙已然失修很久。 像所有的寺庙一样,进的寺院,建设大同小异。雕廊画柱,廊檐勾翘,迎面是七彩的九龙壁,瓷砖立体浮雕,栩栩如生,多少给这荒凉的院子和满目杂草丛生的空间增加了一点巍峨之气。 辗转九龙壁后面,才望见虽衰败却气势犹存的大雄宝殿。殿前竹林围绕,多少带来一些幽静的禅意,只是杂草肆意蔓延,道路苍夷,竹林下方枯草堆积,已不是一载的厚度。殿前五层香炉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窥到昔日香火的鼎盛繁华,只是如今和这浓密的竹林两两相望,残灰寥落,令人不胜唏嘘。在通往大雄宝殿的小路上,拾级而上,青灰散落,砖缝开裂,香炉内空空凄清。到了大雄宝殿正殿内,三炷香点燃,观摩释迦牟尼塑像,内心顿觉清明肃穆。关于石佛寺的传说已经如雷贯耳,不多加累述,只觉隐隐触到一种忧伤之外的另一种深意。 总有一些美丽会成就遗憾。 竹子,是的。 幸亏,幸亏还有竹子。 在这荒凉的寺院里,我庆幸看到了大片的竹林依然风采迥异。 人在太明亮的地方反而看不到光明,人在最深的深渊里才能迫切地追逐到一丝光亮。 竹林,它并不像济南泉城的林子一样,青翠欲滴,氤氲有诗意。在这疏于管理的寺院,在这年年荒芜、凄凉成殇的地方,在这平原干旱的鲁北土地上,这片竹林让一个人内心的忧伤瞬间变得柔软不再尖锐。 我的朋友,名字叫云海的,曾踏足这片竹林,曾大声喊出:我为竹而来。细想之下,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云海而来。朋友命运多舛,依然铮铮如这翠竹,无言无为,清洗内心,收割红尘,靠近单纯。 我靠近朋友,不如说我内心孤独。 我靠近佛,不如说,我还无法放下。 这两者,我却不能割舍。 期待相吸,渴望简单,多么矛盾。竹林让我懂得,存在即是获得。 如果说石佛寺是一种宗教的存在,倒不如说它的存在成就了地方人情的修行和悟性。 当一个地方成为景点时,那就不是景点了,那是遗憾。 当一个地方容得下天下,你就是天下了。当一个人走遍庙宇千万,却还是一副针尖一般的心胸,终是红尘烦恼,难得清闲片刻。 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退出去,红尘万丈。走进去,以心传心。 忧伤的石佛寺,寂寞的石佛寺,虚以待位,等的是什么? 一颗懂它的心?还是原本它就是原来的样子?静等花开,竹叶青翠,槐香年年,日升月落,接纳送往,修得一个苍凉迟暮,依然中正得体。 石佛寺,佛在哪里了? 一诚法师题写的牌匾,字迹依然,墨迹浑厚,只是昔日的繁华在哪里? 弥勒大肚佛依然开心依旧,佛笑了一世,人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 我,一个游人,过客,带着一己私欲,停留片刻,把忧伤和失望停留在这里,我是不是也是难以勘破? 拍拍手,手上有尘。 弘一法师说:悲喜交加。 是了。遗憾里有完美,完美中有残缺。 不要让忧伤成为真正的伤口。那样的伤就是伤,无法弥补。 石佛寺,这座被小城忽略的一角,我只能说,佛一直在那里,他从来都不需要等待。他在守候,接纳,宽容,原谅,甚至是顺应、适当,中和,谅解。守候合适的人,合适的时间,合适的香火重新燃起,袅袅余香,普照慈悲。 走出寺门的那一刻,我想我还会回来的。我手中带走了寺院里一些蜀葵的种子,这些种子会开花,会开和红尘中一样的花,但是世界上任何一朵花都不会比它更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