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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泪水缓缓拉开

散文
时间:2010-02-19 10:5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姚忠恒点击:
        

【导读】今天是3月25日,齐阳就在近在咫尺的南岳,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这几天他肯定一直在焦急地等待与她见面。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今天要是没有与齐阳见到面,恐怕就要到明年春节团拜了。可是就算与他见了面也还是于事无补的呀,他已经结婚了,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一】
  
  湘南的三月是跌进油菜花香里的情思,湿漉漉的,象泪水泡过一样。昨晚一场大雨,直到今天早晨才变成淅淅沥沥。白天的街道被昏暗的小雨始终笼罩着。
  
  童铃的腿搁在练功房的把杆上,身体压在上面已经很长时间了。腿里面的筋韧带绷得紧紧的,那感觉就象重庆的火锅——麻、辣、烫。
  她慢慢立直了上身,把目光从脚尖转移到了靠北的细雨濛濛的窗外。
  
  练功房是在四层楼的宿舍楼顶上加的一层,约二百平米,八个窗子南北对开。往南望,可见市中心解放路十字路口。往北望,极目处可见青草桥和石鼓书院。不过此时的景象都在轻轻的水雾中,仿佛刚出浴的少女的肌肤罩在轻纱里一派朦胧。
  楼下的平房屋顶就象画家调色板上的色块,黑的,红的,灰的无序地挤在一起,在春雨的浇灌中闪闪发亮。
  中山北路的街道由南擦着楼房向北面延伸。街道两边的悬木铃已经怒放着水嫩的绿芽,象一条生命的绿绸带上连缀着眨巴眨巴的小眼睛,一路波涌向北。
  童铃把痴痴的视线从北面的尽头拽回了心里,把麻痹酸疼的腿从水深火热的把杆上解放下来,并走到镜子跟前。
  
  练功房的四个犄角都有一面很大的落地座镜。是给演员练习表情和身段以及舞蹈并纠正姿势用的。
  童铃对着镜子,“咿!——啊!——”地练起了嗓子。
  练功房的另一位女孩燕子,在南面窗口旁的一个座镜前很投入,很爱恋地拉着小提琴曲《梁祝》。那倾情凄美的旋律被打湿在窗外的雨中,如泣如诉。
  燕子刚满二十一岁,比童铃小三岁,她们俩是好姐妹。
  
  湘南春华湘剧团,以前演古装戏的时候从来不用西洋乐的。湘戏属于皮黄戏,乐队的文场主要是由京胡,京二胡,月琴,唢呐,竹笛几大件所组成。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时兴现代戏和样板戏以后,西洋乐就象春风中带起的种子,铺天盖地地落户在了戏曲乐队的座椅上。到了八十年代中期古装戏复辟以后,西洋乐已经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蔚为壮观地坐上了“虎皮交椅”了。
  燕子继续拉着《梁祝》,继续让窗外的雨水打湿经典爱情旋律。
  童铃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燕子,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分了。”燕子看了看手表说。这手表是她在铁路上工作的男朋友送的。
  童铃“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不知所措地叹了口气。接着,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又练起了“云手”,“山膀”,“鹞子翻身”和“劈叉”来。这一套结束后,又从东往西来来回回地踢起了“正腿”,“旁腿”,“正骗腿儿”。踢“正骗腿儿”时左右脚板的侧面击打着手掌的声音,在空荡的练功房里清脆山响,把个经典爱情旋律冲撞得东倒西歪。
  
  童铃有点累了,又站到了北面的窗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又贪婪地吞噬着北面极限处的景象。往北过蒸水河上的青草桥,至七里井往西约半公里就上了107国道了。继续往北约四十分钟的车路就可以到达“五岳”之一的南岳衡山了。南岳以佛道同庙宇而闻名天下。清明节前来大庙烧香拜佛的许愿还愿的人络绎不绝,炮仗和击罄声牵连不断。小吃花样繁多,小工艺品琳琅满目,青石板的小镇笼罩在香烟缭绕的热闹非凡之中。
  这些景象都在童铃的记忆中活灵活现。
  
  童铃就是南岳人。十三岁那年清瘦得发育不良的她考进了湘南春华湘剧团。
  别的女孩三年出师都争着演花旦行的戏,为的是能穿上花花绿绿漂亮的苏绣行头,然而童铃却独钟情于主要服装为黑色的青衣。她喜欢青衣舞台上稳重的气质和成熟端庄的美态。
  现在她已是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一米六六的个头,四肢匀称,一双含月笼烟的眼睛,皮肤白皙,满口白牙,要命的是她有一种令所有男人体内结石软化的笑声。
  还是剧团挑大梁的角儿了。
  她仍然沉浸在对南岳古镇的内心视像热闹的情景中,有张熟悉的脸在人流中不断浮现,变幻着“脸谱”:焦躁不安的、可怜兮兮的、懊恼沮丧的、英俊飞扬的、忠厚老实的……这人就是齐阳,她的大师兄。
  “燕子,今天几号了?”
  “25号。”燕子放下了小提琴,“怎么了,心神不定的?有约会?有男朋友了吧?!”燕子挤了挤眼睛神秘地问道。
  “别胡说八道。”童铃的脸“刷”就红了,“有了你还会不知道?”
  无论再确认多少遍……就是今天了。
  
  3月20号,在外巡回演出的二队从茶陵进入南岳,青衣行的周老师患流感病重不能演出了,来电话请团部立即从一队调演员过去支援,并点名要童铃去。
  团部领导考虑再三没有同意。理由是,由她主演的新戏《秦香莲》刚上演不久,票房情况又是芝麻开花,便派了另一位演员去了。
  童铃心里很清楚齐阳为什么点名要她去,无非是想和她见见面,企图鸳梦重温罢了。
  打电话的就是齐阳,二队艺委会的主任。在南岳只有五天演出,也就是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他明天就要去永州,然后往桂林方向去巡回了。
  到那时要想见面就难了。
 

       【二】
  
  童铃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齐阳是去年春节前的冬天。地点在城南湘江河中的东洲岛。那天很冷,风很大,密密的桑树林哗哗直响,孤舟撞着小岛发出单调的咚咚声。齐阳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下午五点的样子,天早就黑下来了。
  “肚子有点饿了,去吃点东西吧。”齐阳从坐着的石块上站起来,伸手去拉坐在身边的童铃。
  “有件事要问你,你先坐下。”
  “什么事呀?”齐阳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慢慢地弯了下来。
  童铃认为齐阳有事瞒着她,心里本来就有气,今天他又迟到,让她一个人在这僻静的岛上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脸色就更难看了。她估计齐阳早就看出来了。
  “今天怎么了?见面一直挂着个脸,象个长白山一样。不舒服?”他用手抹了一下童铃的额头。
  “你少来!”童铃打掉了齐阳的手。
  
  齐阳很尴尬,心想以前都是这样的套路呀。先在岛上人家吃土菜和新鲜的河老虎鱼,喝点自酿的米酒,然后坐渡船上岸。看一场电影,再到朋友的家玩到十一多钟就分手。十二点剧团关大门以前回到宿舍。对于这样的安排童铃从来都是很乐意的,今天是那根筋不对了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童铃把齐阳的肩膀板过来对着自己问道。
  “没有哇。”
  “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童铃一脸的严肃。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不要这样瞪着我。”
  “你自己说出来算是老实坦白,让我说出来那就是抗拒交代,性质就变了。”
  
  脸色雪白的童铃,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齐阳,希望他能自己说出来。可齐阳除了呼吸也在静静地等着童铃说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下文。童铃忽然觉得齐阳的不言不语是心里还存在着侥幸,她难过地想到他们之间似乎所有的都要结束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齐阳却认为童铃在捕风捉影,肯定是一场误会。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快说吧。”
  “这次春节放假,你回家就要结婚了吧?”童铃一反常态地说得很平静。
  “……”
  
  齐阳吃惊得嘴巴成了句号,感到很突然,慌慌张张地把身子侧了过去。这一切童铃看在眼里,证实了传言千真万确,心里象刀割一样难受,心一下就湿了。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骗我?”一种猜想被证实后的失落和愤怒,使她发抖的声音带着种说不出的悲哀。
  “本来想这次告诉你的。”齐阳心疼地看着童铃,声音有点僵硬。
  “这次告诉我?春节快要到了,作为礼物告诉我吗?”
  “不是的。其实这事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你都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事还不严重吗?我搅在你们中间到底算什么?”
  “你不是知道我已经和别人订婚一年多了吗?可这并没有影响我们交往呀。”
  “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们结婚了,我们照样还可以交往?”
  “这不还没有结婚吗?你怎么能把明天还没有发生的事,就自动跳到今天来进行呢?”齐阳觉得童铃今天的气生得有点莫名其妙。
  “那你想等到明天的结果出来,成为铁的事实后再来告诉我,再来与我商量,让我像默认你的订婚一样默认你的结婚是吧?你也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吧?我们分手吧。”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结婚的事还有迂回的空间嘛……”
  “我走了。我不会再见你了,你也不要再找我。”童铃站起身就往码头方向走去。齐阳一直后面小跑步跟着。
  齐阳紧跟着童铃上了渡船,童铃厌恶跟他同船,转身下了渡船。齐阳无奈也跟着下了船,童铃很生硬地对齐阳说:
  “走开!不要跟我同船!”
  齐阳只好老老实实地等着下一班船,眼睁睁的看着童铃上了船。
  渡船上,童铃用手绢捂住眼睛失声哭泣起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湘江水淘得空空的。
  
  第二天她就到团部请了假,提前回南岳老家过年去了。
  春节团拜后正式上班了。齐阳分别到团里两个演出队分送新婚喜糖,童铃表面上做出一副不在乎他已经结婚的样子,大大方方地接过喜糖,还和别人一起说着祝福的话,转身她就把喜糖分给了戏园子里的孩子们。
  最初的几天她难过得吃不下饭。那心情象结冰的河流,根本没感觉春天的来临。多少个夜晚她拥衾而泣,仿佛泪水就是她的春雨,只要季节存在它就会下个不停。不管自己怎么安慰自己,劝说自己,结果仍然还是忧伤,似乎所有的伤口都不会愈合。
  从那以后不管是清早去石鼓公园喊嗓,还是练功,排练或者演出,齐阳总是主动靠近童铃,好像有许多话要跟她说。童铃只要能离开总是转身就走出他的视线。
  同时童铃还发现齐阳的上衣一直戴着纪念章。这是他们以前订下的约会暗号。如果她同意的话,就会响应地也戴上一枚纪念章。这样他们就会在老时间老地方不见不散。当时他们的恋情一直处于地下阶段。但是自从东洲岛和齐阳分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戴过纪念章了。她不能原谅他的欺骗和隐瞒。
  以前童铃很自信,觉得她是最了解齐阳的想法和动态的人,因为平日里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即便不在一起她也会风雨无阻地想着他。有时候和同伴逛街,看见有适合他穿的衣服也会美滋滋地幻想着:“齐阳要是穿上肯定会很帅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全团的人几乎都知道春节里他要结婚了,而她还蒙在鼓里做着美梦。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好没用,好愚蠢,所以她下定决心不原谅他。现在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就是偶尔听到有人提到他也会十分反感。她要把他这个梦中的身影象晨露一样蒸发掉。而自己要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挣扎着飞翔。
  
  童铃和齐阳好了两年,心灵上就受了两次重创。
  头一年,有天齐阳的朋友出差未归,他们俩在他家约会就有了肉体之亲。正当童铃心里甜蜜蜜地描绘着未来二人世界的时候,齐阳的母亲却来剧团为他请假回老家订亲。尽管心里爱着童玲的齐阳不答应,但最后在父母的以死相逼之下他还是同意了。
  齐阳的父亲多年卧病在床,有好心人出了点子,齐阳成年了何不找一女子订婚冲冲喜,兴许能让病好转起来。这是齐阳老家祖辈沿袭的陋习。齐阳是个出了名的孝子,无奈之下他想只是个订婚而已,以后父亲的病好坏与否他都可以有理由解除这桩婚约,与童铃结婚的。
  童铃却认为齐阳太天真太没有脑子了,迷信的东西也能信吗?感情的事情能够儿戏吗?尽管是父母相逼的,但主意还是你自己拿呀,太没有出息了。
  其实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应该与齐阳断绝关系了。跟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交往下去,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是后来出了一件事又让她鬼使神差地掉进了这场委屈的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了。
  
  那年六月涨水季节,连日暴雨,河水漫过堤坝与水塘连成一片。
  童铃和齐阳他们二队在花桥老镇乡间演出,结束后在撤离演出点步行至公路乘车回城的途中,童铃一脚踏空掉进了河里,眨眼间洪水就把她卷走了两丈多远。紧急关头齐阳在第一时间里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中把童铃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童铃只喝了几口黄水,而齐阳却被水呛得咳出血来,在床上糊里糊涂地养了两天。那四十八个小时童铃是衣不解带地陪护着他。当齐阳醒来时,他们四目相对,久久地凝视着,目光交缠下,仿佛是一部长篇小说。齐阳感激童铃的守护之情,童铃感激齐阳的救命之恩,自然而然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他们象两只遭遇迷途后又飞到一起的鸟,又能象过去一样闻到彼此的气息了,互相啄着羽毛,清理那分别后的悲伤
  
  童铃和齐阳有半年多没有交往了,破镜重圆后居然有种久别胜新婚的激动。开始还和从前一样一周约会一次,后来逐渐一周两次。内容不外乎外甥打灯笼:先吃饭后看电影,然后再到朋友家亲密。
  齐阳似乎也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男人了。每逢节假日,父母不催他回家,他就不会想到回家去看看父母和未婚妻。对童铃他已从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了依恋和难舍难分的情结。他自我安慰地想象着,如果父亲的病好了,他就会底气十足地说,病都好了冲喜已没有了意义,可以解除婚约了;如果病没好,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冲喜根本就是迷信的东西,解除婚约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了。所以他是以一种轻松愉快没有后顾之忧的心态与童铃如漆似胶地恋爱着。
  
  在重新与齐阳相亲相爱的日子里,童铃也开始对齐阳产生了幻想,觉得他能够不顾生死地抢救自己,而且百般地依恋自己,就足以证明他是爱她的,他们是天生的一对。虽然他已经订婚了,那又怎么样呢?并不受法律保护,是可以随时解除的。她坚信只要等到他们的年龄相加等于五十岁,符合晚婚年龄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结婚成家了。现在齐阳只是暂时在名义上是别人的未婚夫而已,终归有一天他还是会属于自己的。
  童铃这种对未来的憧憬,虽然只是一种臆想,还不是真实的,可是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欲望就会一天天地膨胀起来。
  在那段日子里,阳光好像盛开在她的体内,她是多么的快活呀。即便是在深夜,她的视野里也盛满着少女初恋的颜色。她象一个被爱情童话宠坏的小女人,在现实生活中横冲直撞,完全忘记了“交通法规”。
  正当童铃在畅想美好未来的时侯,剧团众人口里也正在传说齐阳正月里结婚的事。童铃战战兢兢地从许多人那里证实了这件事以后,感觉六月飞雪似地冤枉和目瞪口呆。童铃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齐阳能解除婚约,即便不解除他们仍然可以艺高胆大地继续交往,因为希望总是有的。
  但是齐阳一旦结婚他们交往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恋爱了,是破坏他人家庭不道德的行为了,是第三者插足了。他们结婚以后自然就会有孩子,那时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了。法律只保护他们的家庭,而不会承认她自以为是的神圣的爱情了。
  
  自从东洲岛分手以后,齐阳就再也没有跟童铃当面解释的机会了。他给童铃写了一封信,解释了他结婚无奈。是因为他订婚以后,他父亲的病奇迹般地好转了,居然能下床做点家务了,他父亲就坚定地认为未来媳妇是他们家的福星,因而齐阳必须马上结婚。不管他如何解释和反对都不能改变父亲的主意。最后父亲以断绝父子关系和以死相威逼战胜了齐阳那薄弱的为爱情而奋斗的意志。他说对不起童铃,虽然不能与她结为百年好合,但他这一辈子都会爱她的,如此云云。
  这是什么话,尽管是父母以死相逼,但最终主意还是你拿呀。要是真的爱我的话,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又能怎样?
  要是以前齐阳说我爱你,童铃会很开心,很骄傲,也很放心。其实仔细想想童铃对齐阳最欣赏和迷恋的就是他的责任心,可现在他已经结婚了还对旧情人说我爱你,这就让她觉得有点恶心了。这和天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臭男人有什么两样?和恨不得把所有爱着的女人感情都占为己有的臭德行有什么两样?这是男人自私,卑鄙的劣根性。以前心目中那个很特别的男人,其实也就是和台下任何一个平凡的观众一样肤浅罢了。
  随着自己幻梦的破灭,她心中留下的只是对齐阳的憎恨,以及对自己一意孤行的情怀感到的悲哀。童铃对齐阳曾经产生过的梦想留恋都到此彻底结束了。
  
  在齐阳分送喜糖不久,童铃就一份申请报告呈至团部,调到了演出一队。这样一来齐阳和童铃就很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团部有规定两支演出队原则上是在市里和乡镇半年分别轮回演出。
  童铃相信不出几个月,或者半年,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将这个男人忘记
  
  虽然在分开的日子里眼不见心不烦,不用天天面对齐阳而想着他的事了,但生活上还是出现了许多不便的地方,洗被褥床单时,没有人主动来帮她拧水了;到乡镇演出装车卸车时,也只得靠自己拎被包和水桶了。尽管难点儿,但值得庆幸的是几个月下来齐阳逐渐已不是她梦中的主角了。
  难道自己就真的忘记他了吗?忘记了在练功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岁月忘记了拧干了汗水练就了一项新技巧后,相互祝贺开心的笑容了吗?忘记了舞台上演对手戏时的那一份丝丝入扣的默契和戏中忘我投入的那一份心灵陶醉了吗?忘记生活当中点点滴滴的无微不至的体贴了吗?每当童铃想到这些就莫名其妙地突然变得没有自信起来。
  
  她有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想到一个问题,齐阳怎么就那么死皮赖脸地在她脑子里生根赶也赶不走,以至于在演出《秦香莲》她指着“陈世美”大声责骂“陈世美,好你个负心郎呀”时那么忘情地咬牙切齿。这些不近常理的表现使得她惊讶不已。难道自己心里还在意他?还在放不下他?童铃有时候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否认自己在演绎着矛盾的故事
 

        【三】
  
  “铃子,别练了,马上十二点了,吃饭去。”燕子边说边收拾起琴。
  “走吧。”童铃把视线从想象中收回来。
  二人锁好了练功房,一同到了食堂。
  
  中午的菜不错,干豆角炒排骨四角钱一份,香椿炒鸡蛋三角钱一份。
  也许是饿了,她们吃得很香。
  燕子兴高采烈地说:“吃完饭,我要上街,给他买双白粉鞋,你能陪我去吗?”
  “开运动会吗?”童铃停下筷子问。
  “清明节就要到了,穿着去扫墓方便。”
  “没羞,还没有结婚就想得这么周到。”
  燕子很爱她的男朋友,男友追她也追得蛮紧。
  这时的童铃肚子是越吃越饱,心里却是空空落落的。
  燕子听童铃说她没羞,就淘气地做了个鬼脸,二人便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这时广播里正好播报天气情况,说今明两天有中到大雨。童铃听着食堂屋顶上一直在响的霹雳啪拉的雨声,突然感到特别刺耳起来。
  “这雨一直不停,怎么上街呀?”燕子显然有点着急了。
  “雨小点再去吧,我要洗澡,暂时不陪你了。”
  吃完饭,燕子上街买鞋去了。
  
  童铃到寝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在厨房提了一桶热水就去了公共澡堂。
  她往身上浇着水,打上香皂,手心在肌肤上来回擦着回忆的速度。
  记得第一次把身体暴露在齐阳面前的时候,他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香雪,梨花似雪,白……”童铃当时就真的就象香雪一样,在齐阳如火的怀抱中融化如水……
  其实齐阳也很细白健壮,中等个儿,国字脸,宽额头,鼻梁挺直,充满阳光活力,有使不完的劲。有意思的是他的左乳旁生有一颗棕色痣,所以每当二人独处时,童铃总爱开他的玩笑:“三乳怪物”。齐阳从不见怪,总是一笑了之。
  
  回忆把过去的人和事都交给了她,即便是在分手后一年多的今天,捧在手里仍然让她感到温暖如春。
  随着回忆的深入,童铃突然怀念起那段逝去的恋情来,渴望那能够融化她的情怀,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她并不后悔,反倒有种甜蜜和幸福感。记得燕子曾悄悄跟她说过,自从与男友有过第一次后,就再也离不开他了。当时她还刮着燕子的鼻子说没羞。那现在她自己突然渴望齐阳的怀抱来,是不是也没羞呢?或者这样说,女人一旦与心仪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就永远成了男人的俘虏?
  
  今天是3月25日,齐阳就在近在咫尺的南岳,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这几天他肯定一直在焦急地等待与她见面。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今天要是没有与齐阳见到面,恐怕就要到明年春节团拜了。可是就算与他见了面也还是于事无补的呀,他已经结婚了,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想到这里童铃感觉有点凉意,赶紧往身上浇热水,并闭上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劝说自己。
  20号他点名要我去南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嘴里是说要我去解决演出的困难,其实是想和原来的旧恋人重新体验过去的温存。过去是恋人,如今还继续交往的话那就是他的情人了!
  我不做他的情人。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没有他的生活一样过得有滋有味,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总想着他。虽然他让我受过伤,但我很感谢时间这副良药,治愈了我的伤口。难道就凭他一个电话。我就要去和他见面?!他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那么天真,那么舍不得他,那么依恋他吗!?别那么猪脑袋了。我是绝不会对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任何眷念之情了。
  
  童铃自己对自己做的这番思想工作感到很满意,三下五除二便洗完了澡,回到了宿舍。
  平时都有午睡的习惯,养精蓄锐晚上好演出。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外面依然是阴雨绵绵,下得很有耐心,象情人一样缠缠绵绵。
  也不知道燕子的鞋买到没有,是不是正在挑选。心中有爱情做事就是风雨无阻呀。
  要不上街去找找她?顺便再到对面的工农兵旅社去看看往南岳的汽车时刻表……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突然一闪,真的是毫无迹象的就想到了这个。虽然是不经意的一个闪念,但童铃的心已经有点不安起来。反正去南岳自己又没有这个想法和安排,那去看时刻表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大口地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打消刚才的念头。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刚打消这个念头,新的念头又浮现在脑海里。去看看时刻表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会去的,就是去看看……
  
  童铃换好了衣服,挎上坤包,拿了一把伞就上街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她没有去找燕子而是直接去了工农兵旅社。
  汽车时刻表压在服务台的玻璃板下,她俯身仔细地看着。
  “找什么车次?”中年服务员打着毛衣问。
  “看看去南岳的车次。”童铃回答。
  “早上七点首班车,一个小时一趟,十点以后四十分钟一趟。”中年妇女很熟练地告诉她。
  
  童铃说了声谢谢就出了旅社。
  她在屋檐下看着手表算计着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分,去南岳最近的一班车是两点钟,赶不上了。
  两点四十分钟那一趟最合适,三点半以前到达南岳,可以呆两个小时。六点以前返回也不会耽误自己晚上八点的演出。
  刚才出门时她已换上了黑色踩脚健美裤和浅紫色无袖细线衣,这还是齐阳送她的,里面穿了件白色衬衣,同时也带足了钱。
  无意识中她已经做好了出门远行的准备。如果现在就去汽车站,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
  童铃突然捂住了自己嘟嘟囔囔的嘴。这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明明是不打算去南岳的,只是随便看看时刻表而已,怎么突然又想到要去了呢?如果一直这么想下去,自己很可能就会鬼使神差地去南岳了。这怎么可能呢!这到底是看时刻表之前还是之后产生的想法呢?童铃对那个突然想到南岳去的善变的自己感到厌恶。
  
  她立即离开旅行社,既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找燕子,撑着伞在街上慢慢走着。
  两边的商店和行人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当她注意周围时已经来到了解放路口了。再往哪里去,她心里已经没有目标了。刹那间心里空空的,这是一种孤孤单单的感觉。单身的路就是没有路,单身的日子就是复印的日子。她仿佛觉得肩上背负着茫然,往哪里走都是方向,都是目的地与迷茫……呆呆的,她看着过往车辆,觉得自己也是一辆货车,不知疲倦地行驶在街上,但总也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把身上的重量卸下来。
  她开始后悔中午没有跟燕子去买鞋。那样至少可以有个快乐的下午,去南岳的想法也不会产生,搞得她现在这样心神不定。
  往东边走就可以过河到江东去了。往西边走就可以到达汽车西站。童铃的脚象被一股力量吸引似的往西边走去,但她清醒地警告自己不会去车站的。
  走了大概三十米到了工人电影院。这个礼拜在放映故事片《红高粱》。许多人聚集在售票窗口。童铃没有停止脚步,继续往西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邮电大楼,到汽车站的路程已经走过一半了。
  
  这时雨越下越大,童铃想避会儿雨再走。
  刚好她在“小小天地餐馆”停住,就顺势进了餐馆。餐馆共两层,楼下有两桌,楼上也是两桌。空间很小,难怪叫小小天地。
  童铃选了张楼上靠窗口的桌子坐下。不知道是下雨的原因还是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整个餐馆就她一个人,她看着外面的雨景。房里显得比外面安静许多。
  “同志,想吃点什么?”服务员上来问她。
  “来一斤湖之酒吧。”
  “还要点什么?”
  “不需要了。”
  服务员愣在那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心想一个女同志就喝一斤寡酒,有毛病吧?
  一会儿盛满湖之酒的白瓷碗放在了桌上。童铃一口气牛饮了一半。
  湖之酒是本地的特产,类似黄酒,入口有淡甜醇和之感,但多喝照样醉人。
  不多会儿,童铃就感到脸上热乎乎的,头有点沉重了。接下来的半碗是怎么下肚的,她也不清楚了。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好像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她趴在桌上,但心里很清白的。喝进去的不是酒,是流走的岁月伤心故事
  
  突然就想起她怎么样喝起酒的伤心经历来。
  那是跟齐阳有过肌肤之亲后,有一次月经两个月都没有动静,她吓坏了,以为肯定怀孕了,又不敢跟任何人说,就连齐阳她都没好意思说。但她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过,不小心摔一跤或者喝酒能够把孩子做下来。于是她每晚演出完以后就喝酒,喝得走罗汉路了就回家睡觉。第二天又接着超负荷练功,上下楼还不放过都要蹦蹦跳跳的。
  第三个月居然来了。真是来之不易,好辛苦呀!
  她大病了一场。
  童铃到楼下付钱,给了五角,找回一角。
  
  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冷风一吹,她清醒了许多,但一双脚仍然不清醒地往西边走。童铃看了手表,两点半了,两点四十分的车是赶不上了。赶不上就赶不上,我又没有打算赶上。
  齐阳现在干什么呢?在午睡?还是在车站等着接车?他真是个厚脸皮的男人。一年多前狠心地抛下了我和别人结了婚,现在南岳演出,虽然离衡阳近,但完全没有必要暗示我去那里呀。是我自作多情吗?绝对不是,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如果是怀念,那就让他一个人怀念吧,我是不会陪他玩的。如果是想和女人过夜,那就抽点时间回家找你老婆去呀,我是再也不会和你有什么纠缠了。
  
  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集合在雨伞顶上。
  童铃趁着酒兴胡思乱想地走着,当她抬起头时不免有些吃惊,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汽车西站。她四周张望,大坪里过往行人很少,显得有点冷清。
  她本能地跑进候车大厅躲雨。鞋面有点湿了她跺了跺脚,便坐在了木椅上。这时大厅正面墙上的报时钟指向两点五十六分。两点四十分的车已经开了。
  
  童铃马上告诉自己,我不是要去南岳,只是无聊没事可做,才来到这里休息一下而已,然后再回去自己也就安心了。
  这时,旁边一对中年夫妻在聊天。
  “听说昨天107国道上,一辆客车翻倒在路边的水田里。”
  “死人了没有?”
  “人倒没有死。”
  “不过好可怕哟,出门在外随时有危险。”
  “这是因为柏油马路,下雨路滑,没那么可怕的。”
  
  童铃心想,下雨天如果车站不出车就好了,这样自己去不了南岳,也就不会左右为难了。如果是因为天气和其他的原因没有去成,这样的结果童铃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她的头还是有点沉,仰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跟自己说,今天要是不去南岳的话,齐阳肯定会非常失望,无趣。先前满以为我会接受他的暗示去见他,希望落空了一定会很狼狈,生气,叹息,恼羞成怒,最后终于明白我已经不需要他了,把他忘了,他在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他究竟会怎么样想,我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的。
  曾经闲暇的时候她尝试过,把他安排在想象的对话规定情景中来,但是每次剧终时都不欢而散。于是乎她颓然知道了:在分开的日子里她以走近的方式变得离齐阳更加遥远了;不但齐阳的面孔陌生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面孔变得陌生了。
 

     【四】
  
  候车大厅里的广播,播报着东南西北当班车次的时刻。告示了三点二十分开往南岳的班次,并告知二号窗口售票。
  对于童铃来说这是今天最后一班车了。如果乘坐三点二十分的车,就只能在南岳呆一个小时,和齐阳也只能见一面说几句话而已。
  可又有什么话可说呢?童铃想象不出在齐阳面前是个什么样的表现。
  三点已经过两分了,要去的话现在就得去买票了。童铃心里边琢磨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售票窗口排队。
  
  刚到站了一批乘客,他们从候车厅的侧边出口涌出,有挑箩筐的、背包的、打招呼的、大声埋怨天气的、还有几只鸭子呱呱乱叫……经过大厅时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雨声。
  这一群人出站后,大厅里又归于相对平静了。
  排在童铃前面的是一位老农,身上有股异味,刺鼻。童铃自然地往后退了身子,腾出一点距离来。这时她回味起齐阳的体味来。
  
  以前在一起练毯子功时,每当他练累了就会蹲下来双手撑在台毯上,大口喘气。童铃就会用手掌轮回拍击着他的腰部,给他按摩。这时他浑身膨胀的热气带出的汗味就会使童铃痴迷,仿佛一股暖流从骨头里滑过,天地不复存在,感觉像刚睡了一个囫囵好觉一样。
  特别是每当他们做爱以后,齐阳出了一身毛汗时,她就会紧紧抱着他象休克了一样陶醉在他怀里。
  
  “几张?”售票员提醒童铃问道。
  “就一张。”童铃象梦游一样从回味中醒来,付钱拿票。
  很快她又排着队随着举牌人通过检票栅栏上了客车。
  司机吸完了最后一口香烟,关了门,车便在雨中缓缓驶出了站门口。
  
  客车经过蒸水桥后就进入了城郊。雨还在下个不停,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雨水,车外的景色朦朦胧胧,象一幅幅的抽象画在深水里不断地往后移动着。
  童铃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此刻的心情也像窗外的景色一样模糊与飘忽不定。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她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她完全有时间坐二点四十分的车。干吗要中途去喝酒呢?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在南岳见到齐阳了。心绪象三月的野花在风雨中生长,怒放,灿烂,摇曳……
  
  雨伴随着童铃不停的心绪不断地下着,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
  当初齐阳没有告诉我结婚的事,是不是出于怕我受打击的考虑呢?或者是当初他觉得有把握改变父亲的主意,所以就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免得造成误会和节外生枝。后来我跟他断绝了来往,他一赌气就结婚了,现在不知有多后悔呢。这一切的结果难道都是我促成的?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突然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现在占据她心里的唯一想法就是车能够快点顺利到达南岳。她迫不及待地设计着到达目的地后所要做的事。首先买好返程票,然后打电话到剧场约好齐阳在候车室见面。
  客车过了七里井,过了松木塘,快到店门镇时突然慢慢停了下了。童铃推开车窗往车头方向望去,只见许多车辆都停在路上,排成一条长龙。估计前面可能出交通事故了。
  
  司机撑着伞到前面打探去了。
  童铃心里着急,时间对于她来说是耽误不起的。路上消耗多少时间,就等于消耗了多少她与齐阳见面的时间。这一个小时是经不起折腾的。
  她又开始后悔没有乘坐上个班次的车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司机回来了说前面山体滑坡,泥土和石块把公路给堵了,要到晚上才可能通车。
  乘客中间马上发出了抱怨声。
  童铃很沮丧,但她立即意识到南岳去不成了就应该立刻打道回府,不然今晚的演出也会耽误。她跟司机说了返程的要求,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好在车后没有滞留几辆车,客车顺利地掉头回城了……
  
  晚上七点多钟,童铃化好了妆准备换服装时碰到了燕子
  “燕子,鞋买到了吗?”
  “买到了呀,你下午到哪里去了?”
  “有事吗?”
  “传达室下午有你一封信,到处找不到你。”
  燕子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童铃。
  “谢谢了。”
  童铃迅速发现寄信人地址栏里写着“内详”两个字。信封的邮戳上标明是当天上午10点0分从南岳寄出的。
  童铃在女更衣室里打开了信封,是齐阳的笔迹,她的心怦怦直跳。
  
  铃:
  从20号,到今天25号,我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不来呢?难道你真的不想见我了吗?难道不想听我的解释吗?知道你恨我,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我想都没有想到的。从小我就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办事。你知道我胆小,没主见,不像个男子汉,是个没出息的人,所以就看不起我,觉得不配你。当父母逼我结婚时你就躲得远远的,以逃避来对待它,让我一个人来对付那难堪的场面。在那一场场劝说与反劝说的拉锯战中,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我联合起来,哪怕是给我壮壮胆也好呀,可你没有。我失望了,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无奈地作出了让我们的爱情夭折的决定。我们分开到今天已有一年零三十二天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铃,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忘不了你。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卑鄙,无聊?不管你怎么看我,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盈满在她心里委屈的泪水开始滑落。
  在心里她反驳着齐阳。事到如今难道都是我的错?订婚的时候我没有离开你,可你还不是订了婚?结婚的时候如果我没有离开你,难道新娘会变成我吗?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个不负责的人,缺钙的人……
  你真是个无聊之徒,都已经结婚了还管别人是不是已经有人喜欢了。你管得着吗?除了你难道我就不能爱别人了吗?这世界上难道只有你才值得我爱吗?……
  你问我是不是恨你,是的,我恨你,恨你,一辈子恨你……
  伤心泪水在童铃的脸上静静地流了下来。
  
  这时剧场里传来了演出预备铃声。童铃马上惊醒过来,迅速换好“彩裤”、“水衣”,系上“护领”,到“箱案”组穿服装。服装师傅一边给她整理服装,一边问:
  “宝贝,谁惹你了?妆都哭坏了。”
  师傅马上到化妆室给童铃拿来了镜子、画笔和纸巾。
  “快补补妆,马上就要开演了。”
  童铃举着镜子补妆,她看到镜子里面是一张无声流泪的脸,一张默默哭泣的脸,一张伤心变形的脸。旁观的同事只是看着她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帮她好。其实童铃明白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这时她心里的委屈、伤心失落孤独在翻腾着。她忍着心疼的表情此时定格在平静的镜子后面。
  正式演出的铃声这时响起来了。
  童铃赶紧牵着“英哥”和“冬妹”两个小演员到舞台侧幕边候场。
  
  整个剧场的灯都灭了。
  大型古装戏《秦香莲》第一场的“序曲”骤然而起。
  紧接着大幕外的“面光”亮起来了。左右“耳光”也启亮了。光线透过大幕投到舞台前区。
  童铃扮演的“秦香莲”幕内有一句“导板”,突然间她忘记怎么唱了,脑子里出现了空白。可乐队已经把“导板”的过门演奏过一遍了。
  大幕内的“顶灯”和“天桥”灯这时也已经先后把彩光倾泻到了舞台表演区。
  这个时候童铃仍然没有想起“导板”的第一句唱词来。过门已经重复演奏过两遍了。乐队指挥用代替指挥棒的小手电筒朝童铃做着夸张的提示动作。童铃仍然脑袋短路,喉咙发干,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舞台后区的“天幕”上,投景已经打上了。远景的山脉灰蒙蒙的,近景的歪脖子树光秃秃的,放射着冬天的寒意。树下一条土路曲曲折折通向远方,与模模糊糊的小石桥连在一起。
  童铃还是没有想起唱词来,急得手心都凉了。嘴里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
  已经重复演奏第三遍过门了,童铃不经意中瞟了一眼“天幕”上的投景,突然灵感来了,唱词脱口而出:
  “过千山,涉万水,东京投奔……”
  
  唱完这句“导板”后,童铃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哗”就下来了。
  大幕也合着她泪水的节奏缓缓地拉开了……
    
  星期六20080419下午5:38:26一稿
  星期一20080421下午10:25:29二稿
  星期三20080423下午12:32:32三稿于衡阳石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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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忠恒 查看详细资料 发送留言 加为好友 用户等级:注册会员 注册时间:2009-09-16 11:09 最后登录:2010-06-0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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