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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疾风卷扬，电光闪闪，撕裂黑夜，雷声隆隆，炸耳欲聋，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尘埃里，尘腥骤起，嗨，终于落下久旱的头一场瓢泼大雨，果园洗净了灰尘积垢。凌晨，霞光里，满山坡的果树碧绿水灵，满眼的清丽。几棵大山茶、大榕树，还有几丛凤尾竹，微微摇曳着它们密实的树冠和修长的竹枝，鲜亮地簇拥着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办公大楼。来人老远就能看见，今天的大楼上面悬挂着一条鲜艳的红布标，红布标上“热烈庆祝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成立”的金色楷体字格外醒目，布标下面，大楼门前，山焕然率着他的溪源村民乐队，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前来参加庆祝大会的人们，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地走进办公大楼一楼的大会议室。主席台桌子上摆放着的名牌，清清楚楚地告诉人们，这日来参加庆祝大会的领导有副市长木佳湄，副县长庄懿，市林业局副局长白秉成，还有其他几位领导。 主席台的左侧，杨以明和一位师傅，还有两个徒弟正在安放云水县民族工艺品公司的贺礼，那是一组“花开富贵”的大型根雕，上面雕刻有九十九朵盛开的牡丹花，中间三朵硕大的牡丹聚拢在一起，簇拥在周围的九十六牡丹花各具姿态，整个根雕栩栩如生，妍蒨而又气派。这组根雕是云水县民族工艺品公司木雕车间的“第一把刀”黎师傅率领着两个高徒，用了半年的时间，赶在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之前完工的。先走进会场的人们，趁开会前的时间，围观“花开富贵”的大型根雕，啧啧称赞不已。 云凤站在人群外，惊叹之余，思索着根雕的内涵。“花开富贵”的大型根雕安放好了，杨以明来到云凤面前，云凤满怀谢意地说： “谢谢小姨妈和小姨父，给我们公司送来这份贺礼，太美妙了。” “云凤，今天正好是云水县民族工艺品公司与省里的茶花旅游商品营销公司签订合同的日子，你小姨妈来不了咯，叫我和根雕师傅代表云水县民族工艺品公司前来祝贺。至于这区区根雕，你别说谢了，真不好意思，借你们公司的台子，宣传我们的产品和技术力量咯。”杨以明说完，招呼着和他一起来的师徒三人，走到云水县民族工艺品公司来宾席前坐下。 会场上，石玉可露脸了，只见她精精神神地扎着两条小短辫子，一脸的笑容就像初春绽放的山茶花，收着腰身的橄榄色的确良短袖衬衣，以及合体的薄薄的浅灰色毛的确良裤子，巧妙地勾勒出她那苗条身躯的曲线和直线交织的线条美。她带着几个小姊妹，里里外外，忙来忙去搞会议服务。她的纯洁稚秀，她的热情活泼，她的落落大方，她的麻利敏捷，吸引着走进会场的每个人的眼球。白秉成初见石玉，眼睛发直，神摇目夺，哇噻，一个小小的溪源村，竟有如此美妙的小妹子，会上会下，他打听了一番。 参会的领导只有副市长木佳湄还没到来，云凤到大门口翘首以待。一年前，木佳湄从果园苗圃基地回校，适逢市林业学校升格为林业专科学校，学校调整领导班子，她当上了副校长。后来，全省公开选拔副厅级领导干部，经过公开报名、民主推荐、资格审查、笔试、面试、考察任用等几个阶段，木佳湄脱颖而出，上个月被任命为兰源市副市长。因她是林学硕士研究生，市政府领导分工时，林业工作由她负责。 离开会只有十多分钟了，远处，还是没有一辆小轿车的影子。云凤心里着急起来，她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市政府办的电话，凑巧，她的手机这时响了，来电显示正好是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对方告诉云凤，木副市长的车子本来已经进入云水县境内，忽然接到紧急报告，相邻的安边县发生林地纷争，就转弯拐道前往安边县，木副市长调处突发的山林纠纷去了，不能前来参加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成立大会咯。云凤略带三分的遗憾走进会场，宣布大会开始。 山焕然率领他的民乐队队员在会场后排找空位坐了下来，二喜和山柱也紧挨着他坐下。在二喜和山柱的眼里，山焕然当过兵，在外面闯荡过，村里见多识广的几个人中他算一个，而要说懂热闹会热闹的人山焕然可是数第一个。他懂音乐，会制作二胡和月琴，会玩好几种乐器，二胡和月琴演奏得极好，他还会编山歌，拿过县里、市里、省里的群众文艺创作大奖，堪称嘟噜河流域的顶级民间艺人。二喜和山柱忒爱听山焕然说话，说“山哥歌”的话有水平有艺术性，听“山哥歌”说话是一种享受。因而，他俩常瞅空在山焕然跟前晃来晃去，村里开个大会小会的，他俩就喜欢挤挨着山焕然。 按照会议议程，第一个讲话的是副市长木佳湄，木副市长因故未能到会，开会第一讲轮到白秉成副局长了。白副局长慢慢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清清嗓子，又伸出修长圆润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话筒，然后抑扬顿挫地说道： “乡亲们，同志们：我代表市县林业系统祝贺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大会胜利召开。林业在现代化建设中具有不可替代性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它在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作用，归纳起来，至少有十点。第一点，林业是生态建设的主体,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肩负着保护生态、促进经济发展的双重使命……” 白秉成的“第一点”才开讲，山焕然就开始他的“会议评点”喽，他压低声音说： “你俩听过官腔套话么？今天你俩算是赶上嘞，副局长大人的一大堆重要性不是从文件上抄来的，就是从报纸上批发来的。” “焕然叔，这是官腔？他不照上边的说，怎么能上下保持一致呢？”二喜不解地问。 “保持一致是要求思想、路线、方针、政策保持一致，他这哪是保持一致，是偷懒，是照搬照抄照传，十足的复印机、传声筒。”不知为何，山焕然对白秉成的讲话会如此反感。 “白大局长的重要性讲完了，你们听，现在他讲创新咯。”山柱插进来说。山村里的人们习惯称市里的局长为大局长，而称县里的局长为小局长。 “什么是创新呢？《辞海》是我们中国比较系统、全面、权威解释的辞书，它是这样解释的：创就是开创、首创，新就是新鲜、新生。创新是以新思维、新发明和新描述为特征的一种概念化过程，起源于拉丁语，它原意有三层含义……”白秉成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地讲着。 “嘿，白大局长老远地跑来给我们背书嘞，听着的人要冲瞌睡咯。”山柱的话语里有几分嘲讪，也许是受山焕然的影响吧。 “《辞海》的解释真如他所讲？他是瞎掰，糊弄我们。”二喜平时就爱翻翻辞书，他觉得《辞海》的解释并不像白秉成所讲的那样。 白秉成感觉到台子下面的嘈杂声太大了，自然而然地提高他的声调，以压倒下面的议论声。他那洪亮的声音通过音响设备，在会场的空间里嗡嗡直响： “同志们，我们的国家叫什么来着？叫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共和国嘛，人民的国家靠人民建设，荒山也是人民的，荒山也靠人民来建设。我相信，溪源村的荒山在大家的治理下，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披上绿色的盛装！”白秉成用抒情的语调，激情昂扬地结束了他的讲话，很自负地扫了台下一眼。 “唉呀，实实在在的一套空话，他这套干巴巴的话随便在哪里都能捡到，随便到哪里他都能讲。公司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亏大了，发着误工费让大家来开会，我们听了半天也白听噢。”山焕然尖锐地作出实质性点评结论。 副县长庄懿开始讲话了，他说： “我今天来参加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成立大会，一是表示祝贺，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是全县第一个私营股份制公司，祝贺溪源村的乡亲们在奔小康的道路上又迈出新的一步；二是表个态，县政府一如既往地为乡亲们奔小康做好服务工作，年内一定要完成溪源村、河门寨、茶花箐等十七个村寨硬化乡村公路的任务。另外，为保证蔬菜快速运送到市场，全县已经开通绿色通道，运送树苗的车辆也可以从这条绿色通道通过，以此减少树苗运程中被耽搁的时间，确保树苗的高成活率。”临了，庄副县长说，他不是作什么讲话，只是作一个发言。 “诶，还是庄老师晓得我们在想些啥。”山焕然对庄副县长的称呼一直没有改口，他说叫庄老师更亲近、熟络。 上午的大会结束了，吃过午餐，下午是参观活动。白秉成随意转了一圈，回到办公楼，找到山青，说： “老同学，我们要放松一下，搓上两把。” “很抱歉，会前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一时找不到麻将。”山青面露难色地说。 “不用你去找麻将，我的小车上备得有，是要你给我们找一间安静的房间。再则就是让石玉来给我们补缺，我们三差一咯。”白秉成说。 “房间没问题，五楼小会议室，我装着钥匙，我这就去给你们开。只是石玉不会打麻将，再说，她现在也忙得抽不开身。”山青说。 “那就老同学来补缺咯”白秉成黏住山青说。 “那就更对不起了，庄副县长要跟公司的几个头头商量几台事情，另外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张罗，我实在是不能陪你们打麻将哈。我去给你们找一个陪伴来，行不行？”山青说。 “私营企业就是私营企业，搞个接待缺这少那，也罢，你去找个三脚猫来，随便能充个数也行。”白秉成心中不快，摆起谱来，不认什么老同学了。 山青没法子，耐住性子去找山柱，让山柱来陪白秉成他们打麻将，山柱不干。还是山焕然在一旁劝说下，山柱才极不情愿地跟着山青来到麻将桌边。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