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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菊花

时间:2016-11-08 12:05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乙磊点击:
        
  1
  农历七月末,栅栏屯的天气不再那么热了。一早,道两旁的大杨树就稀了巴登地往下掉黄叶,墙头上的狗尾巴草结结实实的,浑身上下透着珠光宝气。燕子在南迁,大雁在湖岸一字排开,犹如授课,誓师!露水白花花的。甸子上的野菊花开了,白的、粉的、紫的、黄的,一片连一片。手指肚大的花序像一张张洋娃娃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眸子。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2
  张澜今天的气色格外好。一大早,还没起床就吵吵小嫂子给她梳头。一头长发怎么能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呢!头发已经洗过了。小嫂子拿来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一梳子……一梳子……两鬓有银丝从黑发中露了出来,白花花的。小嫂子的手有些抖,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八十岁的老妈见状,来到女儿跟前俯下身子,说:“我闺女就是栅栏的美人坯子,天生丽质。头发啊像北河沟石砬子上的瀑布,是那样地让人着迷!咱菊儿就随你……”说着话,她用结满老茧的手为女儿拂了一下前额的刘海,提上鞋,然后去堂屋了。
  菊儿是张澜的侄女,今年十三岁,在栅栏镇上学。是张澜的双胞胎哥哥的孩子,小嫂子的亲生女儿。菊儿住在张澜家,管张澜叫妈。
  “烧水……给澜儿洗洗……烧水……给澜儿洗洗……”母亲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张澜今年49岁,乳腺癌复发,快要不行了。
  3
  净过身的张澜,一脸惬意,像个撒娇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老人用结满老茧的双手,接过媳妇手中的梳子,轻轻地为女儿梳头,口中念念有词:“给我闺女梳头,苦难了去天无忧……给我闺女梳头,赶走牛鬼蛇神换自由……”老人深陷的眼眶盈满了泪水……
  张澜感觉有热的东西滑进了脖子,“嗖”地就从母亲手里夺下梳子,娇嗔地说:“妈,我好好的你哭啥!叫小嫂子给我梳!”说着就把梳子交给了身旁的小嫂子,“给头发给我盘起来……”
  不一会,张澜的头发就被小嫂子盘了起来,在后脑勺上挽了个发髻,像一朵野菊,素雅地绽放着。张澜拿过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子觉得很中意。随即她从包里拿出了啫喱水对着头发喷了两下,又拿起日霜,用手指肚沾了红豆粒大小那么多,抹在手掌心拍遍两颊,又拿起珍珠霜眼霜、眉笔认真地抹画起来。抹着……画着……
  今天,张澜的眼睛显得格外大,明亮。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斑点都淡了下去,眼角的鱼尾纹也不见了,白皙的两颊爬上了少有的红润,就像当年她嫁给钟良时一样——一朵盛开的野菊花,浅浅的粉,淡淡的素雅。
  张澜让小嫂子把衣柜里的那件紫色的风衣递给她,她要穿上它回家
  这件风衣是二十四年前,钟良送给她的本命年的礼物。紫色,影影焯焯的野菊印花,是张澜的最爱。张澜非常喜欢。她说穿着它仿佛置身于野花丛中,周身都散发着野菊的清香,让人陶醉美不自矜。
  张澜努力地站了起来,接过风衣。她摸着它,从领子到袖口再到两襟……她嗅着它的味道……
  张澜把风衣披在身上……她用白皙枯瘦得有些夸张的双手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拽着前襟裹紧了身子,她觉得它是那样地熨帖。
  她示意小嫂子把橱柜上的那双高跟鞋也递给她。
  这是一双烟色的锥跟高跟鞋,很时尚。也非常昂贵,相当于一台上好的摩托车的价钱,是钟良十年前在哈塔给她买的。
  哈塔是皮鞋之都,皮鞋的故乡。许多制作皮鞋的知名鞋匠都在哈塔。一年两次的皮鞋展销会也都在那里举行,所以每年慕名而来观瞻买鞋的人多得不能再多了。从这双鞋的质地,款式,做工,上光,无不折射出鞋匠(设计师)超凡脱俗的设计理念,穿在脚上是那样的妥帖,当时就是因为这双鞋,钟良还跟当地的一个女人争了起来。
  张澜非常喜欢,正如钟良所说,这双鞋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非常合脚而且素雅大方。可是让人奇怪的是,不久她发现自家门市斜对面书店里的姚娜也有一双同样质地款式的蓝色的锥跟鞋。
  最近张澜觉得自己的体重在直线下降,身子没有以前那么沉了,穿高跟鞋肯定不会感觉累。她要到娘家斜对门钟良的发小杜芬家称一称,看看自己的体重是不是达标了。这时候她的身体只剩下皮包骨了。
  过去她一直没时间穿,从一早睁开眼睛到晚上蹬腿睡觉,一天脚打后脑勺子地忙,一双军版布鞋都走得她脚底板子生疼,就别说穿这双昂贵的锥跟鞋了。再说,穿平跟鞋干活也方便利落,真要是穿上锥跟鞋,搬两打啤酒或是抱一袋面粉啥的,还不得弄个狗抢屎?现在不同了,她又病了。不能天天在店里忙了……她有机会穿它了……
  4
  张澜在小嫂子和儿子小良的搀扶下,来到杜芬家。杜芬家院子长,老远杜芬就迎了出来,把张澜让进屋里。农村的卖店不怎么讲究,有几米摆放货的架子,再加上几个透明的玻璃柜台就在住人的屋子里开张营业了。屋内两间房子通天炕,倒也并不显得拥挤。杜芬热情地把张澜扶上了炕,让她坐下来。说:“这是咋的?想回去不成?!不再在二妈家(娘家)多待上几日了?”“不呆了,有一阵子了,该回家了!菊儿该买毛衣毛裤了,她个子又长了,隔年的都穿不了了。再说,都想孙子了。小良的孩子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张澜说着,示意要杜芳称些香蕉,“给孙子带回去点礼物,那小家伙一进门就会吵吵要吃的。哦!还有你家后院的寒富苹果,摘上十个八个的,一并带回去。店里的没这个甜……”说到回家,张澜一脸的幸福慈祥,完全不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她忘了她是来称体重的。
  杜芬应了一声去称香蕉了,并同时打发丈夫去摘苹了。
  杜芬是栅栏镇上的娘家,和钟良是发小。她打小就没妈,由父亲一手带大。个子不高,偏瘦,皮肤黝黑梳短发,穿男孩子的衣服,和男孩子一样打架掏鸟窝,有一个苹果会分给钟良大半个,大大咧咧的。要不是一副惹人眼球日益显凸的胸脯,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杜芬竟是个女孩
  只有小学文化的杜芬,和丈夫白手起家。现如今,居住在五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里,又开得买卖,还供得两个正在念大学的儿女。她成为栅栏屯大爷大妈常常褒奖的对象。每当有人在张澜和钟良面前提起杜芬,张澜就会诙谐地对钟良说:“要是你娶了杜芬,没准早就成了栅栏镇上的首富了!”然后他们都哈哈大笑,因为杜芬很会过日子。
  张澜家在栅栏镇是开副食批发的,这些年一直对杜芬照顾有加。每次杜芬去进货,张澜在结账的时候,无论钱多钱少零头都不要,有时一抹就是四五块钱,而且有时还会塞给她一条手巾或是实用的家什什么的。她常常心安理得地接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澜见得杜芬的丈夫把苹果放进钙奶的纸箱里,用眼睛估摸一下足有十五六斤。张澜从风衣兜里拽出一张百元大钞说:“别找了,这苹果在市面上咋也卖得四五元一斤,再加上这坨香蕉……”“使不得!不要钱!”杜芬的丈夫脸红了,边说边往回塞那一百块钱。庄稼汉就是一个心眼“实”!“苹果是自家产的,孙子喜欢吃就来摘,不能收你钱的……再说也没有卖那么贵的苹果啊。”杜芬补充着,执意去柜台里找钱给张澜。
  张澜起身,微笑着示意杜芬别找了,找了她也不会拿。
  车启动了,她一边拉住杜芬的手一边说:“杜芬啊,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以后啊,多照顾点钟良和他的生意……”她望着杜芬,眼眶里含满了热泪。
  她望了一下天空,试图不让泪水流下来。“难得今天天气好,我要回家……”她没回头,她怕看见倚在自家门口老泪众横的八十岁的娘啊……
  5
  张澜和丈夫钟良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那年双双考入了会计专业。为此,杜芬哭了整整一夜。杜芬嫁人了。
  之后,钟良和张澜自由恋爱,毕业后又顺理成章地结婚了。可谓有情人终成眷属。
  钟良在家是老儿子,他很孝顺,非常疼爹妈。钟良和张澜成家后不久,便辞去了工作。在自家临街的老屋开了一家食杂店,正八经地经起了商。共创一片天下,事业已经向他们展开了宏伟蓝图。
  店里的体力活是他和张澜的,他晓得爹妈不容易,挨了一辈子的累,把一群姐姐和他拉扯大,该让他们享福了。
  年轻力壮的钟良像磨道里的一头毛驴,整天围着磨道撒欢地跑——进货送货,一天都不得时闲。身上的衣服磨得崭亮崭亮的。张澜呢,犹如一个强势的巨人从早到晚扑在店里的生意上,全然忘掉了女人的娇小柔弱,女人的小资。钟良和张澜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他们在短短的十年中拆了老房子盖了上下楼,和城里人一样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居室。上厕所在屋里,喝水一摁电钮,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唯独没有改变的是一楼还是火炕。东北人都住火炕,似乎火炕就是家的象征,家的温暖,家的韵味。店里的生意从零售扩大到批发,收益也在翻翻。
  6
  世上的事大多都有一个水不转经传的规律。和许多人一样,钟良在腰包日益鼓胀起来的同时,他的那颗心也日益膨胀起来,不再安分,完全没有负累地被滋养着。
  钟良喜欢喝酒。最初只是偶尔小酌一顿解解乏,有应酬时呢和亲戚朋友喝个畅快,这也没啥人之常情。
  渐渐的发展,钟良每天晚上都要喝。一喝就是两三杯。而且每喝过酒,钟良都要外出——溜达!并且溜达(去)到哪里便在哪里再喝上一场。有时候一连气会喝上三四场。“好酒量,来者不拒,千杯不醉!”他全然忘记了家,忘记妻子忘记了他是一个“男人”。
  张澜开始阻止,阻止无效!她摔了家里的电饭煲,喝酒的酒杯,装酒的酒瓶,甚至掀了吃饭的桌子,依然阻止无效。别忘了,他家有都是酒,店里高中低档酒都有。况且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喝酒,一丝都没有。
  此时酒就像钟良体内缺少的一种元素,一种本能。他越喝越甚,且酒后不顾一切地要外出。就像一个接得了命令的军人一样,义无反顾地去赴“死”,无人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他骑摩托车出去,回来的时候油门声会震耳欲聋,嘶吼的声音让人听了想去坠楼;开车出去,回来的时候车会径直撞向库房,冒险的行为让人颤抖,让人冷静不了想狠狠地抽他一顿。
  张澜无奈藏起了钥匙,他就四处找,找不到钥匙,他就会不厌其烦地朝张澜索要。要是实在找不着,他就是骑着自行车也要走。回来后,他不是指桑骂槐,牢骚不止;就是语无伦次,骂天骂地。不闹得两口子大打出手决不罢休。
  再后来,钟良早饭后十有八九便不见了踪影,开着他的那辆东风本田不知去向。可能去麻将社了,可能去喝酒然后KTV,有时夜里很晚才回家,而且大多是别人送回来的。回来时,他神志不清,大口大口地骂人。红口白牙啊!她扇他的耳光,可他改不了。在没喝酒的时候,他可以给她扣头作揖,可是一旦喝上了酒,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他放下酒杯。
  张澜有些茫然……
  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她想弄死他,然而在他醉了睡着的时候,她常常落着泪抚摸着他的脸……她的心像棉花一样柔软,泪水像滚烫的开水,但是她仍然浇不醒他——
  男人是家的顶梁柱,再不济在外人看来,日子不散就是好人家。
  钟良嚷嚷要雇个服务员。
  有一天,钟良进货回来,就带回来一个。这女孩单薄,二十来岁,但是聪明伶俐,长相爱人缘。可怜的是她是外地人,无依无靠,十几岁就出来了,靠打零工过活。张澜见女孩怪可怜的,便让她留了下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张澜发觉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这女孩不仅干活手脚麻利,而且聪慧善良,美中不足的就是吃亏还不敢伸张,真是个不错的女孩。于是张澜便起了私心,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一问她她居然就同意了。当时张澜双胞胎哥哥刚好离异单身。
  女孩成了张澜的小嫂子。不久,小嫂子怀孕了,生下了菊儿。店里的生意再度没了帮手。张澜再次一天脚打后脑勺子忙。
  此时,钟良不仅酗酒,还恋上了麻将,有时夜不归宿。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是那么沮丧。他得了病……阳性……他和她分居……他忌酒,吃药……他把她也拉去检查……她绝望了,生命里不再具有颜色,情趣。
  7
  此后风平浪静。
  8
  一年后,两人又一次吵架,之后是漫长的怄气……
  张澜翻看了钟良的手机。因为张澜发觉钟良,整日手机不离身儿。即使睡觉睡着了手机仍抱在怀里,生怕谁拿了它似的。一条条让人浑身打颤的短信,让她再一次跌入痛苦的深渊。她透过那一条条短信,似乎看到了那女人婀娜的身姿,娇媚的面庞,还有那散发着诗香气味的神韵,还有那赤裸裸的身体……
  可是,钟良矢口否认,他说发短信的人有神经病,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就珍藏了起来……多么荒唐的理由?那时候电话号码还没实名制,无法查证发短信的人,而且电话打过去是无人接听的。
  张澜流着眼泪,脸色犹如白色的月光,惨败而凄婉,她流干了她一辈子的眼泪
  她要和他离婚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她想死去……但是似乎她还在留恋着什么。在意识要丧失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呼唤:“妈——你在哪里啊——”那就是她的孩子——小良。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在四处寻找她……
  她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她找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钟良的命攥在她的手里,离不离婚她说了算。他左右不了她。说,她命里五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救吧……你克子……
  张澜怕了,她怕失去儿子,怕儿子失去父亲——失去保护;她怕她离了钟良而后再遇见又一个钟良……她怕了……
  日子再度恢复平静。
  望着呼吸匀称睡得香甜的丈夫钟良,她感觉她的心已经死了,没有一点感觉,无爱也无恨。感觉心中再也没有怜惜和爱的柔软情怀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女人会突然扭动腰肢诡异地向她逼来,嘲笑的面庞越来越近越狰狞。她的心感到冰冷……在颤动……然后她拼命地推开他,踹他,大吼让他滚……
  9
  2011年3月,日本福岛核电站爆炸,致使放射性物质泄漏,污染了日本与中国比邻的海域。在日本福岛八万居民被疏散的同时,一股被大肆渲染的理论推理学说在中国这个偏僻的小镇栅栏镇泛滥开来——食盐的来源是海水。海水被污染了。快贮存盐!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食盐像延续生命的最后的救命稻草。瞬间,食盐在各大小超市被抢购一空。亲兄弟为争得几袋食盐竟打了起来,还住进了医院。后来不知被人们作为话柄笑了多久!此时,身为食盐代理商的钟良却大发了一笔。两车数十吨的食盐以高出平时售价两倍的价钱,在门市门口被抢购一空。有人亲眼看见钟良把大把的票子抛向空中……
  张澜家进账一笔不小的数目。无独有偶,钟良多年不见的同学突然来到家中,并邀请他一起去丽江发展。
  钟良开着他的那辆东风本田义无反顾地去了丽江。谁知几十万都打了水漂,血本无归!也就那时他邂逅了女医生徐霞,徐霞和他一样是误入了传销组织。是钱的诱惑。
  那时钟良四十四五岁,体格健壮,标准的成熟帅男,孤身在异地,花钱不眨眼。老婆张澜在家独撑一片天,整日操劳,加之惦念远在云南的钟良,她日渐憔悴。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钟良和徐霞却相见恨晚,干柴烈火,整日揉在一起。
  他向家里索要钱,说是投资,殊不知却在云南整日花天酒地,游山玩水。这个白衣天使让他又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肉体的放纵。要不是母亲电话,谎称自己病入膏肓,说不定钟良这个忘本的家伙要在丽江玩上一辈子还说不定呢!他完全不予理会妻子张澜的惦记,有时会在两个人完全放纵的时候,蔑视张澜打来的电话,决绝地关掉手机,殊不知这一头的张澜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傻傻地呆立着……
  钟良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白天店里的生意忙,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每到夜里,当她独自面对空旷的街道,库房,库房内堆积成山的货物,店内摆放整齐的商品,她却难以入睡。
  门市外公路上夜行的车辆明晃晃的灯束来了又去,仿佛要穿透她的胸膛她的孤独,抓起她把她带向更加空洞的远方……
  恍惚间,她看见了她的丈夫。他在客栈一间木制的房间里。房中的光线很弱,一张木制的竹板床,床上有一张凉席,凉席上有一张夹被。忽然她看见床头有女人的内衣,刚刚脱下来,似乎还有温度……屋内散发着浓郁的说不清的味道……“嗖”的一声,一辆车挣命地狂奔过去,留下长长的嘶鸣声,把她再度拉回了现实
  她只好站起来,披上外衣来到窗前,眺望空中的月亮月亮依然清亮,但是仍然不言不语。
  她学会了吸烟。在漫漫的长夜,睡不着的时候,夜里睡醒了再难睡着的时候,她会点燃一支香烟,然后大口大口地吸上两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直到满屋子都塞满了烟尘。
  快回去了,不能再玩了!老妈病了,病得不轻,得马上回!好歹也在云南呆一回啊,得买些礼物带回去!免得妻子起疑心不是?钟良想着。钟良知道妻子张澜喜欢细软,于是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一条街上给张澜买了褂子裙子围巾,还有围裙……
  张澜把那瑰丽的纯手工制品拿在手里,心中的柔软淹没了埋怨。钟良以莫须有的理由,把云南之行轻描淡写!最后宽慰妻子说,就全当一次旅游了。一次多么昂贵的且奢侈的“旅游”啊!
  她也不想深究,她觉得自己好像病了,特别瘫软,见到他好像从心里有了依靠。况且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钟良也不是存心地嚯嚯钱——他去投资了,投资是有风险的。他也不容易。其实此时张澜已经得了乳腺癌。
  张澜并不晓得钟良在云南有了外遇,她只觉得有个男人才算家。接着她病了,进了医院,诊断——乳腺癌。
  10
  不久,镇上就多了一个徐霞药店,老板娘是一个小她十岁左右的大夫。可是张澜并不觉这个药店和自己有任何关系,因为药店和商铺一样,人口密集的镇上是最好的选择地。有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徐霞卫校毕业,丈夫在省城一家医院坐诊。她虽然不是医师,但是年轻的她对头疼脑热的小病还是蛮有掐头的,所以谁家有个急病感冒啥的都请她来救急。再说她又有那么优秀的丈夫,医术精通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张澜自打乳腺切除,徐霞就出现在张澜的生活里。因为省城遥远,公婆年迈,家里的生意无人照看。张澜在省城医院化疗后,之后几个月的放疗都是在徐霞的帮助下,在栅栏镇完成的。栅栏镇太偏僻了,栅栏镇的医生只有徐霞。张澜非常感激徐霞。
  张澜经历了割肉之痛,那个称之为癌症的病魔夺走了她作为女人最为宝贵的东西。一时间她仿佛到了鬼门关,病魔拔光了她满头的长发,她羸弱憔悴弱不禁风。无休止的化疗放疗,超声波的震颤让她心力交瘁!
  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她十岁的女人徐霞帮助她度过了鬼门关……
  在徐霞医生的呵护下,经历了一年的调养,她渐渐地恢复了体力恢复了对生命的渴望。气色日益好转。她可以像以前一样谈笑风生了,她逐渐找回了失去的自信和活力。在徐霞的指导下,她坚持每天锻炼,喝牛奶;顶着旭日晨跑,然后邀请艳阳一起晨炊。不久她和丽日一样光彩四射,和以前一样笑对八方来客。每天来店里的人也被感染了一般,个个生龙活虎,谈笑风生。她的店生意也越来越好,雇佣的服务员又增加了一个,因为需要搬运的货物太多了,食盐、啤酒、面粉……
  徐霞来到镇上一晃也快五年了,她说丈夫在省城医院,可是谁也没见过他,和她来往的都是一些同学,还有她老家的亲戚。有人说在傍晚家家都在烧火做饭冒烟儿的时候,钟良用他的东风本田拉着她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掌灯的时候,他们又各自出现在自己的店里。徐霞是张澜的医生,所以别人也不好在张澜面前提起徐霞和钟良在一起的事,也许是他们在商谈张澜的病情吧!?
  11
  病痛让张澜生不如死。自打开春病情复发,周身的血液中都有癌细胞了。往返省城医院不知有多少次,钟良终于心力交瘁,崩溃至极!他常常大发脾气,又以酒浇愁不得终日。
  钟良是岳父岳母的好女婿。他到岳父岳母家很勤快,撂下耙子就是扫帚,什么活都干;再不就像自家儿子一样,推开旱烟笸箩一头趴在炕上和两位老人唠家常。还经常大包小包往岳父岳母家买东西,什么肉了糕点了,大价钱的保健品也没少买。所以张澜平时只要一说钟良的不是,老两口那可不答应,他们说男人不容易,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要理解男人
  张澜虽然让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却显得异常坦然。她觉得离开是迟早的事,或许就是明天。只是她觉得她还要坚持,她想多看一眼她热爱的世界,她不曾懈怠的事业,她的儿子,还有菊儿。她想,这会儿的钟良或许是苦的,无力的吧。
  可是谁又能知道张澜强大背后的脆弱孤独呢?那些年,父母年迈,张澜纵使有天大的委屈也绝不会向父母吐露。更不能向几个哥哥透露半字,他们就这么一个妹妹,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看着她的日子红红火火,都挺心满意足的。要是知道钟良做出了出格的事,还不出人命?几个嫂嫂倒是看见她兜里的钱常常红眼。这样张澜即使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小嫂子和张澜双胞胎哥哥结婚后,不久生下菊儿。菊儿还不到一周岁,张澜双胞胎哥哥就意外身亡了。张澜考虑到父母年事已高,无力抚养菊儿,小嫂子要是带着菊儿再嫁,会拖累小嫂子,她太年轻了!再说,菊儿是哥哥的血脉。情急之下她力挽狂澜,领养了菊儿。小嫂子呢,当然感激不尽,虽然再嫁,仍待公婆如父母,常常回“娘家”,“娘家”有事她第一个到场。
  钟良越来越憔悴,他双腿酸痛,不能直立行走,人从里到外瘦了一大圈。徐霞在一旁却帮不上任何忙。
  钟良把大把的票子交到医院的收银台上,跪在地上恳请大夫为张澜换肝换肺。他觉得没有张澜天都快塌下来了!他的店……他的家……他……他要为张澜留住生命
  “准备后事吧。”医生的话让他绝望。
  望着日渐憔悴的丈夫,张澜说:“回家吧,别折腾了,留下钱吧,临了了干嘛都要带进坟墓呢!我要回家……”
  知道张澜乳腺癌复发快要不行了,很多人都来看望。乡亲们无不落泪叹气:
  “唉!哪成想这丫头害上这个没日夜的病啊!”“白瞎了,多好的年纪?多好的日子……”
  “瞧,那个钟良……,人啊,有钱就学坏!啧啧……”
  乡里乡亲的,个个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12
  虽说是秋岔子,上午十点钟,栅栏镇的天气还是有几分热。道两旁的狗尾巴草深情地弯向大地,大片大片的野菊花默默地绽放着。来往的车辆还是无情地将尘土沙粒抛向了它们。它们单薄的身躯闪着金色的光芒,犹如残阳下那一抹不曾褪色的霞,祥和淡定,在黑暗还没有到来之前,一如既往地憧憬着。
  13
  在自家门市前,车子停了下来,张澜在儿子小良的搀扶下下了车。从正门穿过超市,来到店中日常自己休息的小屋。小屋不足十平米,有窗户南北通风。小炕面朝北,床铺整齐,没有一点温度。字台电脑屏上显示着店里店外仓库此时不同的界面动态,刚接店里生意不久的儿媳小芳麻利地打理着店里的生意,收款放货。年迈的婆婆扎着围裙也忙前帮后,不得消停。电脑右首,放置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散发着浓重的烟熏的味道。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想必钟良曾以电脑和香烟打发了那整夜的寂寥。
  她不在孙子送托儿所了,菊儿这会也在学校上学。钟良也不在,她没打电话给他说她要回家。她也在娘家呆快一个多月了,小嫂子没日没夜地陪了她一个多月,照顾了她一个多月。她怪过意不去的。回到家里自在多了,家里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啊!
  张澜打量着店里的一切,抚摸着店里的每一件商品,掉下了眼泪,不舍涌上心头。
  “钟良去了哪儿了?”张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婆婆说:“进货去了,上省城。他说唤杜芬一起去。”张澜“嗯”了一声,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14
  杜芬是钟良的发小。钟良拿她像哥们。纯真的友谊是不能忘加猜测的,况且杜芬有一个幸福家庭。她要走了,她不是打心眼里往外希望杜芬能多关心一点钟良吗?可是她为什么心酸呢?
  想着,想着,张澜睡着了。
  她梦见了姚娜。姚娜是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诗情的神韵,在微信中常常看到她的文字,她的心情。在这个镇子上,她的每一举手投足,都体现着女人的高雅和尊贵。每当她接过她推荐的书籍,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清出芙蓉的女人。丈夫手机中的信息是她的文字!?就是因为姚娜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双高跟鞋,才肯定那些让她崩溃的短信是钟良和姚娜鬼混的见证吗?她立刻否定,那是扯淡!
  接着,她梦见了徐霞。这个成熟女人,长相一般,只是两只硕大的乳房人没进屋便已经先挺了进来,圆滚滚的屁股在整个栅栏镇也是数一数二地摄人眼球,说话莺声燕语的。背着醒目的药箱子,在雨后像一朵粉红的云,嘎巴嘎巴的翠城,像极了天边的虹。可是她感激她,是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是她生命里的贵人。
  她想到了菊儿,她可怜的侄女……
  15
  这时,门外吵吵嚷嚷,感觉有很多人把什么好像病人抬了进来。张澜微微睁开眼睛,见徐霞撩了门帘走了进来。她冲她笑了一下,笑得很惨淡,很无力。
  徐霞攥住她的手说:“你要挺住。钟良他……他……出车祸了,快不行了……”说着,她别过头去哭了。
  钟良被抬了进来,头上缠了纱布。浑身上下都是血,手不停地舞动着,嘴里喊着什么听不清。
  张澜起身,钟良就在身旁,而且血肉模糊。他拽着张澜的手,嘴哆嗦着,好像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折了很多折,好像是一封信,是事先写好的,而且揣了很久了,褶褶巴巴的,沾满了血迹,颤颤巍巍地交给张澜,嘴里含糊地又说着,菊儿……菊儿……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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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第二章: 司徒会忙调情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黑雪》第一章: 韩恒元惊怪梦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黑雪

    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韩恒元被确定为杀害赵宝蕊的凶手,执行死刑。由此引发韩恒元家...

  • 那年夏天的雨

    “收破烂了,收破烂了……”铁盒敲着破盆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时用衣袖擦擦额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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