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一个春日融融的午后,五叔踏着充满泥土气息和弥漫着青禾味的乡间小道去地里看庄稼,在两块麦田交界的地墒沟里发现了一只兔子。——五叔逮住了那只兔子。
意外的惊喜使五叔心跳加速。当五叔试图把匍匐在身子下面的兔子提起来的时候,没有成功。刹那间一丝诡异的感觉从五叔心里飘过。随着目光的下移,五叔立刻发现兔子被地上的一只夹子死死地夹住。这时五叔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他小心翼翼猫腰接近兔子的时候,兔子睁着一双凄迷困倦的眼睛望着他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逃跑的迹象。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兔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兔子死了。当五叔扬起胳膊送小生命上西天的一瞬间,兔子眼角闪着一滴泪光。五叔才不管这些呢,他要吃兔子肉、要喝兔子汤,香喷喷的野味和热腾腾的鲜汤仿佛就在眼前,对五叔产生莫大的诱惑。兔子软软的躺在地上,翻露出肚子下面一层雪白细密的绒毛来。这是一只尚未成年的母兔,细密雪白的绒毛间显现着几粒生长对称的“麦粒”。“麦粒”颜色柔润。五叔盯着颜色柔润的“麦粒”注视了半天,见兔子一动不动,确信兔子已经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砰砰的心跳也慢慢减速下来。此时,大地一片寂静。天空高远而蔚蓝。一架喷气式飞机正嗡嗡叫着从蓝天飞过,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像巨人舞动的画笔,把个偌大的蓝天一分为二。
五叔仰脸看了一会儿天,他忽然感到有点尿急,便背过身掏出“小鸡子”对着松软的泥土急赤,急促的尿流把土壤穿了一个洞。一泡尿撒完五叔心里感到一阵舒坦。五叔抖动了一下“小鸡子”,从新装回去,系好腰,转回身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兔子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片蔫蔫的麦苗。五叔抬起头来,发现兔子正在不远处沿着地墒沟一癫一癫艰难地逃命。五叔迈开大步追过去,与兔子迅速拉近了距离。兔子见五叔追来也明显加快了速度,朝着河堤奔过去。
翻过河堤,面前是宽阔的河水。河水黑青,生长着一团一团的水草,散发着呛人的腥味。夏日的午后或黄昏,五叔每每干完农活站在河边小憩,常常见有水蛇在河面上出没,稍有风吹草动,倏忽间就消失在岸边的草丛里。不要说一只兔子连人站在河边望一眼就感到心里发怵。五叔心想,兔子到底没人聪明,跑也不会选择这方向。
然而令五叔没有想到的是,兔子越过河堤,冲下河滩,没有停下来,竟然一头扎进河里不见了。河面立刻上溅起一朵水花。一只水鸟被惊起,嘎嘎叫着飞走了。五叔目瞪口呆,立在那里,如泥雕木塑。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渐渐平息下来,河面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五叔死劲的盯住对面的河岸,河岸边一动不动。五叔心里一时七上八下,唏嘘不已。
五叔眼睛望得生疼,也没有看见兔子冒出来。这时五叔的目光在对岸开始朝两边扩大搜寻范围。左边不远处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杂草;右边不远处水边生长着一丛稀疏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地拂动。忽然,芦苇根处的水边,一凸起的拳头般大小的褐色水草动了一下。五叔仔细一看不像是水草,好像半个兔子脑袋。五叔细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好半天,的确是一个兔子脑袋。五叔心里一阵惊喜,哦,兔子游到水边没劲了,上不了岸了。兔子没有淹死,兔子还活着!五叔心里稍稍感到好受一些,有点释然了。
“老五,你看啥呢?”突然一个粗壮的男音把五叔吓了一大跳。邻村的二赖子从对岸的树林里钻出来站在河岸上,说着也朝河面上瞅。二赖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喜欢溜个坑边溜个河沿、偷个鸡摸个狗,尤其是对下河捕鱼漫地理撵兔子感兴趣。
五叔心里一时紧张极了,他替兔子暗暗念叨:兔子兔子你可别动,你一动可就没命了。五叔掩饰住内心的紧张,说:“不看什么,转悠累了,站下来喘口气。”
二赖说:“我以为你看到了大鱼呢。”
五叔说:“哪里有大鱼。”
二赖心里疑疑惑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河面扫来扫去,像夜幕下鬼子炮楼上的探照灯。
五叔谎称家里有事急忙转身走了。走着还不住转身偷瞄二赖。五叔这一遭是在电视里学的,这叫分散“鬼子”的注意力,自己把“鬼子”引开,来保护自己的“同志”。当然五叔眼中的“鬼子”是二赖,自己的“同志”就是兔子了。
二赖不知底里,果然上了五叔的当,又站了一会儿,见河水风平浪静,大概自觉无趣,也转身进了树林。
五叔绕了二里多路,跨过大桥,绕到河对岸去了……此时,艳阳灿烂,麦苗正绿,大地呈现出一派祥和的阳春景象。
2016.12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