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因此:与邻人齐整的庭院相比,我的更见野逸之趣,而这种野逸并非放荡,如同 “大胆下笔、小心收拾”的写意山水,乍看之下,似下下墨淋漓、恣意挥洒,细究其间,却 有许多定静的工夫。 且看那狂风后折断的花枝,有许多既加了支字的竹条,又细细地予以捆绑定位,使那断 枝处能够慢慢复原;且看那伸得过长的雏菊,在花盆的另一侧都加了石块,免得不均衡而倾 倒;且看草地的边缘、都做了防止土壤流失的工程。这高妙处,正是妙造自然,在无碍自然 发展之中,做了保育工作。 所以每当环保人士大声疾呼的时候,我都暗自想:如果有一天把凡尔塞宫庭院搞得像是 五色大拼盘的设计师,能突然顿悟,而做出深深深几许的园林;机械文明陶铸出的人们,能 够知道自然的零乱,实在正是宇宙的齐整与均衡时,人人育物,而不碍物物;人人适己性, 而能不碍他人之性,从人定胜天的抱负,增向天人合一的境界时,问题就能解决了! 今早,在院中写稿,几只小鸟站在不远的枝头朝着我叫,心喜鸟儿亲善,便也与之对 唱,却见引来群鸟,也都在不远处跳跃悦飞鸣,使我得意万分。直到有一只山雀耐不住地冲 上离我头顶不远的茱荑树梢;吃那初熟的果子。才发觉自己是扰人进餐的恶客:,只好即刻 收起稿本,让出位子。 且勿怪我为鸟雀所欺,因为人在天地间,本不当独尊,让几分与林木、退些许与鸟兽, 身外反得几分清净土,胸中反得多少宽敞地! 后院紧邻着列为鸟类保护区的森林,也便自然拥有了四季不同的鸟啭虫鸣,或许正因为 听多了轻灵之音;感触也变得敏锐了起来,而今已经不必用眼睛看,认窗外的声音,就足以 分辨季节和万物的消长。 譬如早春,情人节之后,虽然还是满地积雪,鸟儿却已经在枝头打情骂俏,我常想,为 什么他们在这么冷的时候就准备求偶产卵了呢?太低的气温不是会影响孵化吗?但是又想 想,或许鸟儿更知夫妻的情趣,小两口在外面细雪纷飞的日子,挤在树洞里,既然不能到外 面逍遥,何不顺便孵几个蛋,等到树梢抽出新绿,泥土也从溶雪中露了头,正好孩子也出世 了。 天生爱操心,每年春天听见林子里传未吱吱喳喳的小鸟叫声,便觉得看到了医院育婴室 喂奶时“群婴乱哭”的景象,偏偏鸟儿又起得奇早,天刚露白,已经“哭”成一团,跟着窗 前山茱荑的枯枝上,便传来鸟妈妈或鸟爸爸的叫声。使我这个一向晏起的人,忍不住地披衣 下楼,到车房里找大袋的鸟食,先倒入纸盒子里,再利用纸盒的尖角,转倾人那像是一栋小 房子的喂鸟器,而后提上楼,打开卧室的两层窗,忍着近于零度的寒风,将小房子挂在窗 别。 由于多次受寒感冒,一家人都曾经纠正我的做法:可是我说:跟那辛苦的鸟父母比起 来,我还算轻松呢!何况在这么早春,有一阵没一阵地下雪,万物都未发舒,鸟父母怎么可 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养孩子呢?我更预测,由于今年早春,我换装了这个再也让松鼠占不到便 宜的喂鸟器,保险夏天树林里的鸟,会比往年多一倍。 事情没有多久就应验了,仲春才过,早上几乎已经无法安枕,因为“刘氏鸟餐厅”的生 意兴隆,大排长龙。 鸟儿的家庭,原来跟人类是差不多的。人们开车带孩子去吃汉堡,鸟父母也是把孩子一 齐带到我的餐厅来。 麻雀夫妇的孩子最多,共5名,整排紧紧地靠着,站在山茱萸的横枝上等待,大鸟并非 直接到我放的食盒取餐后飞回小鸟身边,而是衔到毂子之后,先飞到别的枝头或地面,将壳 子毂子嚼碎,再转去喂食。 那些鸟兄弟姐妹,都生得一个样子,飞羽未长全,浑身毛绒绒的,一对翅膀无力地垂向 两侧,胸腹由于腿的力量不足,所以直接贴在树枝上,或许天生为了吃,嘴巴都长得奇大, 虚扑着双翼,高声吱吱喳喳叫着,来吸引父母的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鸟也跟人一样偏心,对于那比较不知道撤娇的孩子,大鸟常会忽略,所幸 食物多,别的小鸟吃饱了,不再积极地求食,那被冷落多时的,才获得机会,由这一点,我 更认为自己是做了许多功德,想想,要不是我这刘氏鸟餐厅的设立,不知有多少弱小,会在 出生不久被淘汰。 当然孩子少的鸟家庭,小鸟能获得较多的照顾,像是三个小孩,尖嘴黑头顶的小山雀 (chickadee);两个小孩,黑眼圈、灰身子的白颊鸟(Titmouse),和只有一个小孩的红 雀大主教(Cardinal),很显然地看出孩子愈少,父母愈轻松。尤其是“大主教”,夫妻二 鸟总是一个站在远处守望站岗,一个吃毂子喂食,表现了极好的家庭分工。 鸟几天生才具也不同,大嘴的鸟可以轻松地吃核果、小嘴专吃昆虫的鸟,在这无虫的早 春,只好改变食谱。聪明的小山雀chickadee,由于味小得可怜,又专爱挑向日葵子,所以 自己发明了方法,先用两只脚踩住葵花子,再啄开外壳,一口口慢慢品味。 至于斑鸠,总见不到它们的孩子;想必是夫妻二鸟,自己先到餐厅享用。然后再叫上一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