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说实话，这高考，既是考孩子，也是考父亲。考什么呢？考心理素质。本来他不会有所不安的。但是，他现在才感到自己太对不住儿子了，平时关心得太少，帮助得太少。

　　周日的公园，雾蒙蒙的，除了三三两两的嬉戏追逐的红男绿女，和湖边长椅上一队队耳鬓厮磨的情侣，显得很是清静。我顺便路过公园。沿着林荫道一路往前走，不料和他碰了个正着。
　　
　　他一个人在公园里踱步，似乎心情不很好。
　　
　　我俩找个长椅坐了下来。我们曾经在一起教书，后来他调到了市里一所中学，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偶然相见，本当喜出望外，可他却一脸苦相。原来，他的儿子今年高考没考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儿子不争气，也就算了。可我家的那位天天跟我过不去，进门就骂，连饭都吃不下去，你说烦不烦？”他下意识地用手推了推那副1200度的近视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骂什么呢？“她骂什么我都能接受，可是她骂我心里没有儿子，我实在不能接受！”他的两个腮帮都气得鼓出了。
　　
　　他是个数学老师。从来都当高中班主任，一路跟班上，一个循环下来接着再一个循环上去，周而复始，已经带了不知多少届了。儿子上高二，他也曾跟学校领导提出过请求，歇一届不当班主任，腾点儿时间陪儿子。但是没说通。
　　
　　每届高考，他带的班级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他的数学则是全校最高的。老师们争着要带他的班。家长们找人说情，要将孩子送到他班。就连市里面的一些大领导也不例外。这样的班主任，能让他歇吗？
　　
　　早上5点半，他照例要带学生先在操场上跑步，后到教室早读。学生在上课，他不时地要在门外窗边静静地探听着里面的声息，查看着有谁缺席了，有谁在开小差做小动作。下课十分钟，他总是在教室给学生解答问题，或是和个别学生谈心。中午和傍晚，他随机到寝室抽查，发现有打闹的、打牌的、抽烟的，现场就处理。晚上，他在办公室备课改作业，九点半下自习后，别的老师下堂，他接着上堂，无偿地陪学生自习到十一点。学生都到寝室安顿好了，他才回家。他的日程表就是这么单调。
　　
　　不说别人背后讲他“痴”，就连自己的妻子都责怪他“不顾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学校把那么多学生交给你了，你怎么能不对他们负责呢？我们不能误了人家一辈子啊！”他委屈地说。
　　
　　儿子高三了。一天晚上，难得的请老爸帮忙解答一道难题。正解到一半时，他接到政教主任的电话，即刻丢下笔，告诉儿子马上回来，便一头冲进了黑的夜。等他凌晨二点多回家时，儿子早已经进入梦乡。他既为那个及时被送进医院的女生感到欣慰，又为没有给儿子解完题而有些内疚。经常有些学生到家里来求教，私下里儿子不满，妻子也不快，但他还是顶住压力，一次次耐心地讲解辅导，直到学生满意而去。
　　
　　高考两天，他难得推辞了监考任务，好好陪儿子去应试。儿子在考场里紧张地答题，他在考点外的路边树荫下，忐忑不安。说实话，这高考，既是考孩子，也是考父亲。考什么呢？考心理素质。本来他不会有所不安的。但是，他现在才感到自己太对不住儿子了，平时关心得太少，帮助得太少。他预感儿子可能不会太顺利。
　　
　　果然不出所料。看着别人的孩子一个个都达线了都录取了，自己的儿子却名落孙山，不得不回头补习，他心里十分难过。可妻子的一番话，令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教书好个屁！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还教什么屁书！”他的自尊心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侮辱。
　　
　　深度近视镜片后，他的双眼已经噙满泪花。　
　　我已经无语。只能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表达一种说不清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