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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仨

时间:2012-07-22 00:27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文明的世界点击:
        

  黄仨是我在DG(地名)认识的最为要好的朋友。
  
  那是****年的时候,我为了工作去了YZ(地名)。那时,我是一个渴望书香的少年。我没有怎么折腾就进了那家印象极好的民营书店公司。我被分配到黄仨的那个部门。后来才知道那里也是频频有人辞工。
  
  我第一天上班黄仨正在休假,他给其他几位同事买了果品和饮料却没有我的份。事实上他并不接纳我这个新手,他的言辞毫不客气,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去多看人家一眼。他不理睬我,也不理睬我的感受。他居然还很严厉地告诉我这是个吃不饱的地方,叫我最好不要来。我已经交了押金,我不理会他的态度,只觉得他在欺负新同事。但后来,事实证明那个地方,那份工作的确不适合我。不是满屋是书就有文化。
  
  可以说,黄仨起初对我是戒备深严,那些同事是他朋友的,我不能过多交谈,特别是那些女同事,好像我是邪教传播者。时间长了,我渐渐了解到了他那古怪的性格,他整日阴沉着脸,总是充满着思考,内心却是善良的,他非常的孤独,所以他刻意地保护着自己和称得上朋友的人。他的孤独是由于他的境界。
  
  他特别喜欢古典音乐,可以说是沉迷,就像唐明皇沉迷杨贵妃一样。他们息息相通,他能够整日倾听柴科夫的作品。他说中国有诗歌,但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大型音乐。那些他想尽一切办法收集起来的古典CD就是他的宝贝,包括已被淘汰的磁带。他告诉我以前他也听流行音乐,特别是那些天王,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一盒<天鹅湖>。他一连听了好几遍,开始爱不释手,他感到这是具有魔力的东西,是深入灵魂的东西,听这种音乐就跟看小说一样,他一样在叙述,叙述着那些人间的喜怒哀乐。从那以后,他就放弃了红极一时的流行音乐。为此,他当年省吃俭用买了一部索尼的单放机。
  
  黄仨除了对音乐有独到的见解外,对于文学他也跃跃欲试。由于我有时也看看书,而且很喜欢红学,我们在工作中接触多了,慢慢地少了很多隔阂,没有了那么多的抵触了。他开始在工作中帮助我。他看过很多的书,特别是西方的小说。我经常向他请教。对于文学上的问题,他十分热情,积极参与讨论。后来我对余华作品的阅读就是源于他的推介。我读《活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原来文字可以这样刻骨铭心,原来从牙医也可以变成作家。我慢慢地也在学会叙述。我很惊叹,他(余华)能一针见血,一刀到底地揭示人类最隐秘的,灵魂深处的那些东西。已经抵达人性的最底线。从不遮遮掩掩,把人的内心剖析得赤裸裸。有时候不得不引起人们的难受和不安。可仔细想来,那些确实是人类客观存在的事实,为何要将它掩饰呢?余华把它展示得一览无余。他成功了,是一位难得的创新型作家,他用最为现实的笔触征服了读者和评论家。我也深深地被影响着,我正小心翼翼的走进那很多人不愿意触及的世界,那却是我莫大的人生主题。
  
  在黄仨的帮助下,我接触了川端康成的《雪国》《伊豆的舞女》《睡美人》等作品,我们可以窥见日本文化的那种浪漫的物哀,玄幽和风雅。我可以听见这位《花未眠》的老人在给我们讲述悲哀的美,深层探索人的卑微幽暗,为我们展露人感情的正常和反常。他的作品也有着和《红楼梦》殊途同归的效果,对女性赞赏,亲爱,同情,怜悯和哀伤。他让我感到了文字的优美,那些细致入微的描写让女性的美展露得淋漓尽致。可以说,我对这些名著的认识都是得于黄仨的帮助,还有后来读到的杜拉斯、劳伦斯等等优秀作品。
  
  我能够理解,他性格孤僻的原因,在那个冠冕堂皇的地方有谁能理解贝多芬的音乐,又有谁能和他谈论杜拉斯的《情人》,还有左拉的《娜娜》。虽然这是经营文化产业的所谓书城,这里的人们在他看来都是文化的缺失者,他们没有信仰,糊里糊涂的不知在做什么。可以说,他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语言不通,互不理解,他要面对这样一大群人和拜金主义,可悲的是那些拜金主义者一样很穷。
  
  也就是因为他并不合群的缘故,黄仨放弃了在公司宿舍免费入住的条件,自己花钱租住了一间房子。那个地方是商业繁华的地段,房租很贵。为了生活下去,他和一个经营古典唱片的同行合租,那个人睡房,他睡厅。厅并不宽畅,但由于没有什么家具而显得格外冷清。厅里唯一的那张破沙发也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显得陈旧不堪。但黄仨仍然在那个沙发上睡得很自在,他觉得这样比在宿舍里和那些道不和的人在一起好得多。他说那里比较清静,没有不必要的叨扰,他可以看看书,写写东西。如果在宿舍里,那将遭到所有人的质疑,他们会认为那是在徒劳。他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工资微薄,除了交房费和抽烟就所剩无几了,还得祈望不要害病。
  
  我常常去他那个七楼的自由天地,他那时已经很欢迎我的光临了。那是因为我们经常为了一个问题讨论到深夜,时常争论不休。他也和我讲他的过去,他由于家境贫寒而停止了官方求学的脚步,他也很讨厌那时的教育。我能想象他以前生活的艰难。我也和他谈我的事情,他帮我分析,总是为我加油。
  
  我对他七楼那个不大的空间印象极深,他和他的同伙都是十分的懒惰,那些窗台的污垢不知遗留了多久,一进门就有很浓烈的味道,那是一堆不知穿了多久的衣服。还有一杯烟灰,里面烟头无数,我很多次见着他没有烟的时候就在那里寻找未吸完的烟头。他说不抽烟不行,不能思考问题,哪个作家不抽烟呢?就是少活几年也要抽。他的体质不好,都是因为他彻夜看书的缘故,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懒惰。他对生活却没有什么要求,他不会做饭,基本上是在吃那些吃不饱的快餐,后来我送他一个电饭煲,他就用它煮面条,而且煮出来就不是面条了。那时我真为这个老朋友担忧,他却不以为然。
  
  想来那时很拮据的日子,也有不少乐趣。晚上只要不下雨,下班我们就去花园街的木凳上闲坐。那里有无数飘零的紫荆花瓣。我们买上两罐啤酒和一些干粮,那时他是喝酒的,现在全然不喝了,买上两包烟他会很高兴。他在那里谈论他的创作思路,他要为这个折磨人的现实写一本小说。我们也讨论我们的生活环境和那份不近人意的工作。每天的谈论总是不舍离去。那时,我们每天都有学习的动力,都有收获,虽然显得那么的天真,但总是在寻求进步。
  
  没过多久,我辞去了那份工作,那个我们都同样憎恨的地方。他却留了下来,他觉得走也无非是从一个笼子走向另一个笼子。我很羡慕他的淡定,他一直在坚持和固守着那份心灵的追求。我相信他的成功就在不远处。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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