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七月三十号，九十岁老太太的孙女来看奶奶和伺候老太太的姑姑，已是研究生毕业的芳芳正在积极应对公务员考试，闲暇时就过来看看奶奶，顶着骄阳还不忘给奶奶姑姑带上礼物，两个无籽西瓜，这一段芳芳没少去看奶奶，陪奶奶聊天，陪姑姑说话，很是懂事；芳芳正是爱美的年龄，高挑的身材穿一淡蓝色的连衣裙，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坐在奶奶床前为奶奶剪指甲，她从不嫌奶奶脏，还帮姑姑给奶奶倒屎盆。芳芳和奶奶越拉越话长，奶奶的劲头越足，不由自主的奶奶话锋一转就说到儿孙身上，说她怎样的为了儿孙不容易，一个个把孩子拉扯大，自己今天也不中用了。她如数家珍的诉说儿媳的不孝和儿子的不易，女儿急忙阻挡：“别乱说，说点别的。”
　　
　　老太太火冒三丈：“你别管我，我就说。”
　　懂事的芳芳说：“叫她说吧！没事的。”
　　芳芳还对着奶奶说：“以前不都是我妈给你做饭吗？”
　　老太太也没听到，继续她的故事：“你想想我那时再给你三叔领孩子，你婶怕我吃，鸡蛋都锁起来，你叔那时也不当家，直到现在还是不当家，叫给我买空调，他说热不了几天，叫他给我看病，他说：‘你还想活一千年？’这就是一个干部，还是大学生说的话，生你叔时我年龄大了，奶水不足，他晚上噙住奶头不丢，我说吃吧！寒冬腊月为了让他吃奶方便，我的膀子露在外边，现在落下肩痛。”说着就哽咽起来，眼眶噙满了泪水，用手擦了一把继续说：”我给你说，你妈来时没把地带过来，刚结婚时你妈常回你老娘家干活，还要带上你爸，我身体好也就算了，那年我摔住了腰，躺在床上不会动，你爷忙完地里忙家里，还得做饭，又要照顾我。“
　　这时女儿插话：”都是你叫我爹拖累死了。“
　　老太太看一眼女儿继续说：”这样不行啊！你爷七十多了，这样会累死他，我和你爷商量，分家吧！把地分开他们就干了，为了叫你爸妈过好，多分给他两个人的地，那时还有你叔和你两个老太的地，一头猪分给了你爸妈，我和你爷要鸡子。你爷还是病倒了，我们的地也种不成了就把地分给你妈和你大伯，给你爸妈三人的地，给你大伯两人的地，他们有意见了，等麦收后对粮食时，你大伯和大妈不愿意了，他们说：‘我们的地少，不给你们对。“为此经常生气。和你爸妈分家时，大部分麦子都给了你妈，我和你爷留了半缸。有了你后，我和你爷还得带孩子，秋收后，你爷带着病体不停地给你家剥包谷，一串串的玉米都挂在房檐下，等干了你妈全部给取走了，我想要两串喂鸡，你爷说：’喂麦吧！‘我还是跑到你家对你妈说：”你看，你爹有病还给你剥玉米，看孩子，给你的地还多，叫玉米给俺点喂鸡。我说啥你妈也不吭声，我气，扭头搬上椅子【椅子也是我们的】。你妈开腔了：’你搬椅子干啥呢？‘这你会说话了，你也不想想，俺是咋待你的，占便宜你也不知好，取两串玉米喂鸡你连理都不理。“
　　”别说了。“女儿打断娘的话。
　　”叫她说吧！没事。“芳芳说。
　　老太太继续：’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爷的病越来越重，你叔大学还没毕业，你想难不难，你爷去了，我剩孤家寡人了，我今天住你六姑家，明天住你三姑家，后来我到你四姑家一住就是将近一年，回来后我屋的东西都被你妈拿走了，我的大被子，面都没了。我回来要你妈还吵着说:'那是你的被子？那是你的被子？”后来你三婶生孩子，我去伺候她，给她端屎端尿，那时的房子没厕所，五黄陆月大中午你婶叫我给她套被子，我说等太阳落落再套，她就吵吵，后来把我赶走了。她用了几个保姆都不行，你叔把我从你四姑家接回来给他领孩子，我想这次会好一点，谁知好吃的你婶差不多都吃完，你叔也不能吃，一次吃鸡子，等我们去吃时光剩鸡脚，鸡翅膀了，她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她说钱是她挣的，她还在半途回家查我，说我没带好孩子。天凉了，我说叫被子给我拿一个，你婶说没有，我不急不恼的说，没被子，那俺孩子上学时的被子到哪去了，我说住她了，她才把你叔上学时的被子拿出来给我。我左思右想啊！这样不行，谁也不想要我，我得找个吃饭门，那天他们都下楼玩，我也下去走走，下到二楼一个老汉说：‘慢点。’我伸头朝他屋看看，他让我进去，我进去了，就他一个人，他老伴去世了，聊会老汉说要是你不嫌弃过来住吧，我想中啊！就答应了，心想还能给你叔看孩子，我也有了吃饭的地方。我就回家给你数婶商量，他们说：‘只要我姐们没意见，我们不管。’
　　不知咋回事，过了几天他俩不愿意了，说给他们丢人了，不用我领孩子了。等到秋天，那老头家农村的亲戚拿的花生，给你叔家半布袋，又称了二斤鸡蛋糕一早上我就给他们拿到楼上，你婶不开门，也不要东西，我把东西放到门口，听到你妹妹再叫奶奶，你婶大声吵她:'再叫。再叫我搦死你。‘”
　　芳芳插话：“过了几年？”
　　“几年，自拔好几年，后来你叔提干了，他们想法把我们分开，把我拉到你六姑家，说三个弟兄对钱，原来说一人每月对五十元，你爸想叫多对点，说对七十元，你妈不得了啦，哭闹着要给你爸离婚，我一看这样就对你六姑说，快把钱还给他，又对你爸说，快认错吧，快说软话吧！你大伯呢被你大妈不知用啥把头打个窟窿，血直流，你大妈害怕了，拉着你大伯要去包扎，你大伯不去非要流死，你大妈害怕了，急忙跪你大伯，你看难不难，儿子都不当家，我要是死了不是就没恁多事了，可我死不了！”
　　老太太停了一下又说：“我说是说，你回家别给你妈说。”芳芳笑笑。
　　“你看看你妈，哎!没法说她。”老太太继续唠叨。
　　芳芳说：‘那几年不都是我妈给你做饭。“这也是胡说，说不定是芳芳妈在孩子跟前说的，她哪给老太太做过饭。老太太也没听清，要是听清了又该纠正了。
　　继续她的高谈阔论：”你叔也很不也容易，从农场场长升到乡长，后来开始买房子时，到处都借不来钱，你大伯有钱可不敢去借呀！你家的一千块钱借给你姨家用，他不用了就说还你们，他俩弟兄亲啊！你爸没给你妈说就把钱拿回来给你叔了，你妈知道后，寻死卖活，装着喝农药吓唬你爸，手拿了拿药果瓶，忘洗手了，给你弟喂奶手摸着奶头了，差点把你弟药死，还到乡医院住了几天。“
　　芳芳有点不满，你想这是在说她妈啊！芳芳撅着嘴说：”你想不受委屈谁去喝农药啊！“
　　老太太也不看孙女的脸，耳朵也有点背，没听到孙女说什么，继续她的故事：”后来你叔把院里的树买了一千一百块钱都给你妈了，你婶还给你爸妈买了一套保暖内衣。你想想还给你们加了利息。后来你叔看你爸在家难，就帮你全家都来到城里，看看现在不是用上你叔了，人啊不能光看眼前。“
　　最后又交代芳芳：”别回家给你妈学。
　　姑姑怕老太太在说，就催着芳芳说：”你又不吃饭，快回去吧！回去别给你妈学这些。“芳芳答应着起身走了。这样老太太才算完，躺到床上睡去了。
　　从老太太的诉说中，我们看到了什么？听出了什么？老人难啊！老人难！老人真是难！！活得太老没了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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