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房哥哥

    一姓庄子分远近，有的靠“份”，分出一份、二份、三份；有的靠“院”，分出东院、西院。本份、本院的又靠“服孝”分远近，俺们这里有“五辈三服”一说，一个爷爷的子孙，到了第八辈上就算出五服了，白事上就没有服孝了，不能趴灵了，证明远了。还有句俗语叫“出五服了”，就是证明两人或双方的关系已经疏远了。

    俺们村子不大，几十户，现在也就400来人。说是远房哥哥，可能也远不到哪去，听父亲讲也就是刚出五服的样子。这个哥哥可不简单，早年逃荒竟然逃到大南方。具体地名叫不上来，反正那地方出产椰子，还吃过远房哥哥捎回来的椰子呢，一般人家是尝不到的，人家不给——想想年数也忒长了，加上见识短、没出过多少门儿，如今竟忘了椰子的味道。想必是出门前远房哥哥就和当门家族的一个姐姐好上了，双方家长谁也不同意，院里长辈更是不答应，管它什么“婚姻自由”、“自由恋爱”，老人们可不吃这一套，单独把双方家长叫来，像审贼似的，骂他们伤风败俗，骂他们坏了祖宗的规矩，硬逼着家长拆散他们。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记得远方姐姐的父亲已经走了，姐弟二人跟着老娘过日子。这边类似刑讯逼供，那边眼看就要生了，都傻眼了，先尝后买知道好歹，结婚吧。幸亏是解放一大后，要不然还不知道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非出人命不可。——那位朋友说了，远房哥哥、远房姐姐，怎么“好人好事”都出在你们家呢？这里有个原因，一是真实，有根有据的；二是说起来方便；三是省得有人对号入座找麻烦，咱小家小户的可打不起官司；四是只能说是自家，不说自家说谁家，说谁家谁也不乐意。

    拜过天地生孩子，双喜临门。婚是结了，可家住不了了，村上人干嘛！远房哥哥只得领着她们娘儿俩回南方。到了第五年上远房哥哥已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受不了，远房姐姐没有事由，加上三个孩子都是白吃饭，工资月顶月都不够。娘儿几个回家吧，时间一长人们也就淡忘了，再有远房姐姐的老娘也得有人照顾。在随后的多年里，远房哥哥年年探家，捎钱捎粮票，供应家用。记得远房哥哥一共有一个女儿、五个儿子，离“五男二女”的标准只差一个女儿。

    记不得是哪年了，反正孩子们都大了，最小的也快上学了，远房哥哥回家探亲。像是年前，家家户户都忙着备年货。远房哥哥夫妻二人在堂屋里有说有笑，突然间，远房哥哥说远房姐姐的嘴上有什么东西，也有人传言说是远房哥哥要和远房姐姐亲亲嘴，也忒巧了，“当”的一口远房哥哥把远房姐姐的舌头咬下半拉，随后抄起菜刀照着自己的脑袋连砍几刀，脑袋上淌着血、手里头抡着刀，飞速跑到离家几十米的一口水井前，扑通一声跳了进去。一个村子的人都惊动了，这边安排担架送人上医院，远房姐姐的半拉舌头也不知道让远房哥哥吐到哪去了；那边安排人员捞人。幸好，夫妻二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从此后，远房哥哥一去不回炉，百年之后送回家一把骨灰。几个侄子现在都在深圳，有的开了公司，有的当了老板，有楼有车都过得很好。

   记得老人们说，同族近门结婚，犯天条、惹众怨，能不出大事吗？也有人说，他家的宅子犯病，风水不好；还有人说，这小子犯邪。究竟什么原因，看来只有远房哥哥自己清楚。

二眼子

话说村上死了一个老鳏夫，没儿没女，侄子们不愿意祖坟地里出现孤坟，又不愿意花钱说骨殖，于是，找块砖刻上某门某氏权当夫妻。一块砖头子，刻上姓名就成亲，这叫王二眼子心里实在不舒服，说什么也要让嫂子给说房子媳妇。王二眼子排行老二，跟着哥哥嫂子生活了几十年，把侄子、侄女都拉巴成人，哭着喊着要媳妇也不为过。二眼子的眼病没有毛病，就是犟，犟眼子，外人说犟死他伯不戴孝帽。

     还真有这么巧的。一寡妇领着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艰难度日，吃了上顿没下顿，投亲靠友要抬身。婚姻关系也是一种供需关系。有需有求，娘儿四个和王二眼子就组成了新家庭。王二眼子那个乐啊，没费劲，有儿有女，叫爹的三个，那个美啊。好景不长，一来新老伴年长几岁，孤儿寡母多少年，所有的性子都几乎磨没了；二来王二眼子尽管五十出头可头一次做新郎官，攒了多少年。于是，夫妻二人常常闹矛盾，供需不配套。俗话说，后爹继母娘，蛇蝎心肠。这里不能满足需要，这二眼子打起了后闺女的主意，一来二去，连哄带劝，和后闺女勾搭成奸，两人合伙气老伴。老伴睁一眼闭一眼，托门子剜窗户，总算给闺女找了一家婆家打发出门，这才算了了一桩心事。

老婆儿年长走得早，儿女们哭天嚎地，热热闹闹地把老人家打发得入土为安；二眼子焕发第二春，后闺女出门子后，还经常借口到闺女家常住，把姑爷打发走寻欢，惹得婆婆家全家不高兴。待他死时，儿女们都不凑活，村上人们也故意凉他，不光大吃二喝，可劲糟践，大热天，愣是让二眼子的尸体臭得顺着棺材流汤还好赖把他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