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买菜吗？”正当我无聊之际，不远处传来哀求般的询问。

　　

　　“不！我不买！”我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买一点吧！”又一声哀求。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需要。我马上要赶火车。”就这样，我和那位婆婆闲聊了起来。她撑着把破旧的雨伞，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她那纤细的腿。我想她大概是累了吧！从简短的谈话中，我知道，她为了卖菜，凌晨两点过就要从农村的家出发，用她那弱不禁风的身躯把重达六七十斤的菜背到市里的农贸市场来卖，为了赶上那趟车，不得不起早贪黑，而到达市里时，天却还未亮，睡梦中的城市人还在享受着夜的美好，她却要忍受寒风的侵蚀。一个几近花甲之年的老人，为了生活，不管刮风、下雨，仍然坚持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摘菜、洗菜、理菜、背菜、卖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到这，我不禁潸然泪下，突然思念起我的婆婆（女儿的奶奶）来。

　　

　　我的婆婆跟这位老人年龄相仿，年轻时满头的青丝已不再，远远看去，白雪一片。脸上那深陷的皱纹是岁月沧桑的足迹，尤其是她那一双手，我从未握过她的手，也不敢握她的手，我怕一握，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往下流，我不知道她这六十年来过着怎样清贫的日子，手上布满了老茧，看上去，像枯死的树藤。曾经的她，一定也有过细嫩而水润的手吧！而如今，手部水分流失殆尽，只剩一层皮，血管就那样暴露着，看上去让人心痛不已。

　　

　　到婆家两年多了，怀女儿的时候，我一直在婆家休养，与婆婆亲密无间地相处了半年多，都说婆媳关系很难处，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严重。我与婆婆从未红过脸，什么事情都是商商量量的。我尊敬她，她也不为难我，我几乎没过什么家务活，她也不让我做。

　　

　　婆婆每天早上都会叫我起床，她早已把饭做好了，等我收拾好自己，就和他们一起吃饭。那时候，我每天都会吃到一个大鹅蛋，是自家养的鹅生的。因为婆婆听说吃鹅蛋对孕妇好，可以排除体内的毒素，所以每天都给我煮一个。我是从小吃鸡蛋吃惯了的，因此，对于鹅蛋，并不排斥，那么大一个，我总是很满足地吃完。

　　

　　婆婆从四十几岁开始，就在家专职种蔬菜，以此为生计。她种的菜总是又好看、又好吃。每年春季，光卖蒜头都能卖好几千。那时候为了打蒜头，婆婆一个人弯着腰在田间劳作，因为常年腿痛，她不得不长期贴膏药，也没办法完全蹲下，打完一块蒜头田下来，她总是会坐在田埂上休息很久，有时候甚至坐在田埂上就睡着了。我看着心痛，总是把她叫醒，想让她回去睡会，可是当她惊醒后，就匆忙地把蒜头背回家，开始拿着她那把破旧的秤杆把蒜头一把一把地称好，这样一来，连晚饭也忘了吃，等到我把饭煮好，叫她吃时，她却又食不下咽，瞌睡连连了。

　　

　　婆婆连小学都没读过，是个实实在在的文盲，但她算账非常精明，靠种植蔬菜养活一大家子人。然而，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从买种子到育苗，再耙土栽种，还得精心打理：施肥、除草，她一年四季都在那几亩地里忙活，从未停歇。菜长成了，还得摘下来，洗得干干净净，一把一把地整理好，逢场天的时候就背到乡上的集市上去卖。因为婆婆没有买摊位，所以为了能占到一个卖菜的有利位置，她常常凌晨两三点就从家里出发，黑夜里，用她那弯曲的背，把几十斤的菜背到集市上，我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卖菜，婆婆不惜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有时候吃饭，她吃着吃着就开始瞌睡，头都快磕到桌沿上了，手却恭恭敬敬地端着碗。我每次都跟她说：“妈，你快去睡会吧！”她总是傻傻地对我笑笑。也许，她也想休息，只是真的能休息吗？就像雨中那位卖菜老人，她们能休息吗？休息了，谁拿钱给她用，她也不想拖累儿女作，作为一个母亲，她深知一个家庭的各种难处，所以她选择自给自足，婆婆这种心气让我很佩服。

　　

　　为了生计，女儿半岁时，我也不得不出来工作，带女儿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婆婆这一生没有一刻真正的轻松，独自带大三个儿子，又带大三个孙子，现在又帮我带女儿，我真的觉得有愧于她。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每个月只能回去一次，我回去就是想让她轻松轻松，可是她总是趁我回去的那几天拼命地忙农活，恨不得把所有囤积下来的农事都干完。这样一来，她的腿疾又会复发，每次都痛得站不起来，我好多次都催她去医院检查，可是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等我走了，她又忘了，总是一拖再拖。

　　

　　老公的摩托车开过来了，还没回答完老人的问题，我就匆忙地上了车，向着火车站疾驰而去。那个卖菜老人的身影模糊了，而婆婆的身影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尖。我想此刻她应该已经起床了吧！趁女儿还未睡醒，赶紧做饭、忙农活。婆婆，你能不能不要做那么多农活？能不能稍微关系下你自己？

　　

　　我的婆婆，一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女人，我敬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