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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妗子

时间:2017-11-09 11:17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念禾点击:
        
大妗子
 
我母亲有一个本家的嫂子,今年过完年就86了,我们叫她大妗子,听母亲说,我们小时候,父亲在外施工有时候三四个月不回来,大妗子没少过来帮忙。
 
每次母亲回老家,大妗子都会蹒跚着过去,跟母亲呱嗒最近村里发生的大情小事,大妗子健谈,说起来没个头。母亲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说,嫂子,中午咱吃啥饭呢,大妗子意识到说多了,才会收起说到一半关于李家媳妇的一些阿猫阿狗的话,抬起刚刚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的眼神望着母亲,啊,快晌午了?咋这么快?一脸的惊讶,一副意犹未尽。
 
几年前,大妗子应该算是一个空巢老人。大妗子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喜云找了个本村的,按说生活照看上应该方便些,可喜云在很多年前出了车祸,大妗子和女婿又因为一些事情闹僵了,中间很少来往。二女儿彩云家也不远,都是一个镇的,但彩云和丈夫在山西做建筑,一家人是长年不回家。儿子志云是搞工程的,定居在了山西,工作的原因,经常随着施工队天南海北地走,内蒙江苏青海哈尔滨,到处安营扎寨,在山西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回老家河南了。
 
其实,时间再往前推,大妗子的生活原来不是这样的。
 

 
大妗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大妗子52岁的时候,大舅就不在了。大妗子的孙子远在山西,有媳妇照顾,大妗子是不用操心的。彩云刚出嫁,不需要惦记。同在一个村的喜云三个孩子,大的五六岁,最小的刚会走路。这样一来大妗子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照看喜云的孩子上。拆拆洗洗缝缝补补,冬去春来也没个头。这一晃就是十多年。
 
世间很多事是猝不及防的。喜云搭乘村里的拖拉机到镇上,车子在下坡的时候,翻下了旁边的沟渠,车上人无一幸免。七个人遇难,就涉及到七户人家,每个家庭都是凄怆一片,尤其发丧前后,时不时传来悲天悯地,号叫不止的哭声,老人小孩,呜咽成一团。
 
这是大事故,发生意外的家庭,不管在村里条件稍微好点的,还是穷苦不堪的,他们的家人在悲恸之余,也相互的安慰着,一切都是命。一方面宽慰了彼此,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哀伤的一种开释。不只我自己难过,他们也在承受同样的伤痛。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就没那么痛苦无望了。
 
爱别离苦,大妗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痛楚可想而知,但大妗子也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也逃不脱“一切都是命”的尘世定论,在喜云出事后不久,也很快从哀痛中走出来。喜云留下的三个孩子大的十六,小的十二,都是半大不小的娃,离了娘也是能活的,但大妗子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不想让别人看闺女家的笑话。
 
为了便于拉拽三个孩子,大妗子索性搬到喜云家里,把自己屋里的家具什物都拾掇了过去,包括年轻时熬夜织下的几丈粗布和大妗子的一亩山地,打下的谷子玉米或是摘下的棉花也是收到大女婿家,这都是后话。
 
那时,大妗子心里想的只有三个孩子,至于今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无暇顾及,来不及多想,也许根本就没想过,再说,即使想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当紧。当然,也许压根就想着在喜云家操持到老,住到老。不管怎么说,大妗子那时是绝然没有私心的。
 
这一年,大妗子63岁。
 
大妗子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成了一座老旧的空房子。
 

 
喜云的丈夫叫秋生,喜云走后,秋生也没有再婚,就这样,在大妗子的照料下,一家几口倒也平顺相安无事。
 
过了几年,家里新盖了水泥楼房,两层的小楼很是气派。村里人都说,大妗子一把年纪了还能把这个家捯饬的这么好,不容易。
 
三个孩子长大了,大妗子也老了,从小到大,孩子们都是大妗子一人在帮衬,大妗子老了享享清福也是应当的。
 
大妗子没这么想。喜云的儿子汉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大妗子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自己的老房子住,在这儿住下去,怕对汉勇的亲事有影响。
 
就在大妗子想着走还是不走的时候,生活给了大妗子一个不大不小的梗。
 
秋生多年没再娶,不是说他对逝去的喜云有多忠诚,或者说两个人的爱有多永恒,阴阳相隔也阻不断。这样想他,只能说是把他看做了一个超脱了凡人尤其是男人的存在。这是不现实的。当然,他也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主要是现实生活太骨感,太苦涩,庄稼汉不好找,身后还有三个拖油瓶,哪个女人即使寡妇也不可能将就的。
 
不过,很多事情的发生就是不早不晚,不前不后,恰巧正好的发生了,让一些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在大妗子纠结于走与不走的时间段里,在一个月亮高挂的晚上,村里一个刚过门的年轻媳妇,爬到了秋生的床上。
 
村子小,芝麻大的事瞬间就能在这个偏僻的山坳里炸开了锅。尤其这种桃色新闻,更能让人热血沸腾,浑身燥热,唾沫星子都能带着血腥味儿。小村子沸腾了。
 
秋生的风流事很快传到了大妗子的耳朵,大妗子气炸了。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喜云咋个会看上你,当初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没想到喜云才走几年,你就做这事。大妗子指着秋生张口就是一顿骂。什么骂娘操你祖宗之类,大妗子是一通发泄。秋生自觉理亏,也不还口,由着大妗子发作。
 
大妗子这么骂秋生,也是有她的理由。当初结婚,大妗子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除了家族上辈人的恩怨,主要是大妗子总觉得喜云太老实,而秋生一看就是滑头,还好吃懒做,始终一副懒散惯了的模样。后来,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大妗子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能认命。这么多年,又闹这么一茬,大妗子早年间对这个女婿的积怨和偏见,就像五月天里谷场上晒得燥热的麦秸,遇到点火星子,蹭的一下就着了。
 
小村闭塞,外面的世界对生活在这个山坳里的村民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村子里发生的一些“新闻”,李家老二媳妇又和她婆婆吵架了,把老太婆撵了出来,这不,刚刚老二去白云山找他娘了。为啥呢又吵?年龄相仿的大娘们会带着关切着急着问。还不是没看好孙子,让孙子脸上蹭了块皮。说这话的一般是家里孩子还小的小媳妇们。她们对婆婆的态度往往如出一辙。唉,人老了没本事了,大娘们一副同病相怜的感觉。话题一打开,坐在石板上纳鞋底搓麻绳的女人们就会聒噪声一片,各说各的理。
 
对大妗子来说,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所以,当大妗子偶尔路过这里坐下来的时候,大家也会话锋一转,大嫂,秋生真不赖,这么多年也没再想着找个。大妗子也会附上一句:什么赖不赖的,三个孩子够他受的。说是这么说,大妗子的心里还是挺舒畅的。秋生虽说懒了一点,但这几年也算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从来没有提过给孩子们找个后娘的事,也从来没有顶撞过自己,对自己这个丈母娘也算敬重。从这点上来说,秋生是不错的,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喜云了。不像村里那些单身或是贪荤的汉子,没事偷个鸡摸个狗,隔三差五干些见不得人授人以柄的勾当,想到这儿,大妗子也会不由自主的说上一句,这几年真是苦了秋生了。哀叹的语气有对秋生的认同也有无可奈何的怜惜和同情。于是,大家便不再说话。
 
的确,这几年,大妗子对秋生的态度,就像冬末初春的天气,温度在慢慢的回升,直至暖春真正来临。现在气温正腾空,骤然一盆冷冰冰的水洒下来,弄得大妗子是措手不及,又怎能受的了?所以,这也是大妗子骂秋生的重要原因,是让她伤心至极的根源所在。
 
再说,秋生错了吗?当初,秋生是爱着喜云的,要不然不会不顾大妗子的反对顶着大妗子的白眼,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喜云。后来喜云走了,秋生对喜云的离去也是伤心难过,也是哀思不断日夜想念的。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喜云对秋生就像烟囱里袅袅升空的烟雾,轻忽忽地飘走了,秋生够不着摸不到,一切都是虚幻,只剩下空荡荡的内心和黑夜里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这个时候,秋生即使内心有什么想法或不端,在人前也只能憋着绷着,毕竟才三四年的光景。再说,人言可畏,尤其是山里的女人,对不安分的男人是毫不留情的。这些,秋生肯定是想过的。可是,五年六年,七年八年呢?近三千个日夜噬骨的寂寞对人是一种赤裸裸的真实的考验,很多人往往经不起时间的侵蚀和打磨,潜藏在内心关于人性本色的一些东西就会慢慢漂浮上来,蠢蠢欲动地,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秋生也才44岁,春秋鼎盛的年纪,怎经得起岁月的这般搔弄?
 
暂且不说秋生对与错的问题,在这里,在这个山坳里,在大妗子的眼里,在她的内心,秋生是错的,是不可饶恕的,是万劫不复的。
 
大妗子有自己的苦衷,我一心一意给你拉扯孩子,你却在背地里勾搭女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样对不去我死去的女儿,也是对我最大的不敬。说到底,大妗子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命苦,年纪轻轻出了意外,又摊上个这么不专一的丈夫,所以,对秋生的一夜风流,大妗子是绝不能容忍和宽恕的。
 
发泄完了,大妗子一气之下,搬回了自己的老房子。
 
那时,大妗子已是71岁的古稀老人。
 

 
心理上的疙瘩需要时间来冲释。不过一开始,大妗子和秋生的矛盾还是单方的,只是大妗子不理秋生。平时的生活,秋生也还是照常给大妗子送一些刚打的粮食和从地里摘下的新鲜蔬果,时不时的带一些从镇上买回来的瓜果小点心。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妗子则不同。如果大妗子读点书,她会知道有精神洁癖这个词。在她心里,秋生是一步走错万盘皆输,之前累积起来的对秋生所有的好心情好态度已彻底演变为憎恨和厌恶,秋生这潭春水也变成了路边沟渠里一滩蚊虫乱飞的污水,不再招人待见。
 
在秋生家里的时候,做饭洗衣,大妗子几乎包揽了全部家务。现在突然一个人,顿觉一下子清闲了许多,当然,也孤独落寞了许多。所以,没事的时候,大妗子会到人多的地方,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老人磕磕闲话拉拉家常。不过大妗子说得最多的是秋生,说秋生最多的就是秋生种着我的地,收了粮食却不给我,家里没水了,也不给我挑,等等这些生活细碎,十句里就有九句是秋生的坏。
 
但从来不说秋生偷腥的话。其实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关于谁种地谁收粮之类的埋怨,也只是大妗子发泄内心不满的一种说辞罢了。
 
对于这些,秋生也是知道的,不过一开始,秋生许是觉得理亏,没放在心上。后来,大妗子对他的成见是日渐加厚,不分时间不论场地也不管听着是谁,人前人后地埋汰他,让他产生了抵触和厌烦。他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自己,也许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坏人,想着干脆坏人做到底,不管你个老东西了。
 
从此,大妗子和秋生成了路人。
 
两个人的矛盾就像铁打的秤砣,结结实实存在着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点。大妗子的缸里没水了,我本家的一个大爷就会给他挑满,大妗子家的灯泡坏了,我三哥去给她买回来又换上。大妗子在院子里栽下西红柿秧子和青椒苗,没粪肥,我父亲到家里的猪场挑了两箩筐送过去……很多小事上,大妗子不方便,都是左邻右舍大爷大娘哥哥嫂子们去帮忙。所以,大妗子茶余饭后讲秋生坏话的时候,村子里的大爷大娘嫂子们是笃信不疑的,往往在听完大妗子的哭诉之后,大家都会异口同声指责秋生,做的太过分了,扔下老人一个人在家不管不顾,心太狠了,太不地道了。转过来又会安慰大妗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年龄大了,身体最要紧。临走还不忘好心叮嘱大妗子,有什么事尽管吱一声。
 
诉苦完了,大妗子心里会轻爽许多,这样的诉说往往会产生两种效果,一种是把秋生置于大家的口水之中,秋生就成了过街老鼠,被所有人给摒弃了,另一种是大妗子自己的遭遇再次博得了大家的同情。总之,大妗子的目的只有一个:你秋生不仁在先,我就一直跟你过不去。
 
由于大妗子对秋生的语言和精神报复,让秋生不管是下地还是在村里转悠,见到的人都会躲着走,唯恐避之不及。这让秋生越来越不敢见人,见到了也愈是抬不起头。但越发这样,秋生对大妗子的反感就愈强烈。在心底里,他应该骂了大妗子一千遍一万遍“老不死”,恨死了这个老妖精。
 
这以后,大妗子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彩云和志云一家在山西,平日里,家里也就只有大妗子一个人。只有逢年过节,彩云一家从山西回来陪老人过年,大妗子家才算热闹起来,不过,也就是几天的工夫。这个时候,秋生也会带着几个孩子来礼节性的拜拜年,两个人碍于大家都在场,会心照不宣的问候两句,但还是一副你恨我怨的样子。
 
秋生的儿子叫汉勇,这汉勇都快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家庭条件和自身原因兼而有之吧,好不容易,村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青晓相中了他,青晓家里是断然不同意的,一个村子里,大家都知根知底,换了谁也不愿意让姑娘找一个没婆婆的人家,生了孩子没有婆婆带是很辛苦的,当娘的都会这么想。可情人眼里出西施,青晓就是赖上了这个大哥,非他不嫁,甚至跳河以死相逼,父母心疼女儿,拗不过,同意了这门亲事。汉勇的婚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双方初定在腊月中旬办事,大妗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外甥终于要成家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一个人即使再怎么聪明,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大妗子犯了一个大糊涂。汉勇和青晓到家里糊墙纸,大妗子是个话唠,不停跟青晓说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不过聊得最多的无非是汉勇小时候的事情,大妗子怎么辛苦操劳,才将他们带大,青晓也领情,连声说姥姥辛苦了。说着说着,大妗子猛不丁来了一句:我把汉勇带大了,以后汉勇就得给我养老。青晓拿浆糊的手一下子顿在了空中,但也没做声。
 
不过,自那以后,直至青晓和汉勇结婚,青晓都再也没去过大妗子家。
 
后来,大妗子见了谁都说,养了一群白眼狼。长大了都把姥姥撇到一边了。
 
大妗子整日絮絮叨叨秋生和汉勇的坏话,实在听不得了,我母亲说,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么聪明,怎么想着跟青晓说让汉勇给你养老呢。青晓不去看你,是害怕你缠着人家呢。
 
大妗子振振有词,我说错了吗?我把他养大,他就应该给我养老。
 
大嫂,你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在生秋生的气,这么多年了,还记着仇。但你也不能把气撒在汉勇的身上,他爹不好,他也不好了?
 
似是戳中大妗子的心窝,大妗子不吭了。
 

 
去评判一个人或者做一件方向既定的事情,人们的想法和意念往往掺杂了对这个人或这件事固有的初印象,嗯,这个人挺好,这件事不错,那么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好的或对的,反之,则是坏或错误。但很多时候,由于一些客观或偶然的因素,对一个人的看法或者一件事的判断就会出现根本性的颠覆和扭转。
 
大妗子与秋生的矛盾在一件事上得到缓解,甚而是大改观。
 
2007的春天,大妗子腹痛难忍,给在山西的彩云打电话,彩云急得不行,娘,我先让秋生去,我马上坐车回去。搁往常,大妗子肯定会断口阻止,我用得着他,这几年他都没管过我,忘恩负义的东西。但现在剧烈的疼痛使大妗子不能说话,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像往常一样在电话里和彩云叨咕秋生的不好了。
 
毕竟在一个村,离得近,不到十分钟,秋生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咋的了?大妗子这时也顾不了许多,双手使劲摁着腹部。秋生看这情形,转身就往外跑,大妗子抬头的时候,秋生已跑了出去,大妗子心里的火气和恨一下子汹涌而来,你个死秋生,就知道不是个东西,忘恩负义。大妗子不停骂着,重复着这一句话,她也只能说这一句了。疼痛掩盖了她的憎恨,使她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哐当一声,秋生推门进来,也不说话,蹲在大妗子面前,反手拽起大妗子的两条胳膊,稍一使劲,大妗子就趴在了秋生的肩上。秋生背着大妗子,一路小跑,快到村口的时候,趴在秋生肩上的大妗子看到大路上的面包车,憋在嗓子眼的气一下子散了不少,这东西,原来找车去了。
 
秋生把大妗子拉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给大妗子打了止疼药,随后一番检查开单缴费,结果出来了,大妗子胆囊炎,必须做手术。那赶快做吧,秋生说。乡里条件差些,要不你们到县里医院……检查的医生建议着。医生的话没完,秋生望一眼斜靠在凳子上的大妗子,拉起大妗子的两只胳膊,一转身,再用力,大妗子又趴在了秋生的肩上。又是一路小跑,秋生背着大妗子上了出租车,直奔县城。
 
县里医生看完结果,又是一通化验缴费确诊。人头攒动的医院里,秋生把大妗子背起又放下,一会上二楼,一会爬四楼,做检查,拿结果,一通忙活。初春的天气,还是毛衣厚外套的穿着,秋生的头上脸上身上却是汗流浃背,浑身散发着汗臭,仔细嗅嗅,还有刚挑完粪肥的味道。趴在秋生肩上的大妗子不由屏住了呼吸,把头侧了过去。死秋生,怪不得不招人待见,这么脏这么臭。
 
大妗子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等候的秋生累得瘫坐在了椅子上。
 
大妗子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城里已经是华灯初上。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康复,就没什么问题了。秋生连声低头道谢。
 
彩云赶了回来。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老娘,喊一声娘,心里一酸,泪就下来了。醒来的大妗子看着彩云,你回来二丑上学咋办,娘,你别管那么多,他爸带他就行。大妗子哦一声,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大妗子再次睁开眼,看着在一旁的秋生,让他出去吃点饭。这个时候,大妗子对秋生应该少了些恨意,多了些怜爱。
 
头天晚上,大妗子还在监护室,彩云和秋生两个人都没休息,在床边支应着。
 
第二天,大妗子转到了普通病房。中午的时候,志云赶了回来。
 
大妗子让秋生回去,说昨天来着急慌张的,家里也都没安置。秋生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思忖着,行,我先回去一趟,明天再来。不要急,志云和彩云在这就行,大妗子叮嘱道。
 
秋生回去了。
 
伺候病人是乏人的活儿,虽然夜里志云和彩云轮流照顾大妗子,都或多或少的休息了会,但一夜下来,两个人还是都很困倦。
 
第三天上午,志云歪坐在床头,娘,您现在也没啥问题了,输输液就可以回去了。大妗子瞅着志云,眼睛里写满疑惑,咋了,医生不是让输十来天吗?这才第三天。工地上事儿多,我不能离开时间太长,况且现在只是输液,彩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志云没再说下去,大妗子缓缓闭上了眼。打水进来的彩云听到了后半句,哥,我也得赶紧回去呢,二丑上学得接送,他爸已经三天没上工了……两人在争辩着,似乎离了自己工地就得停工,孩子学也上不了。大妗子一直没再说话,心里泛着隐隐的痛。
 
下午三点,秋生背着一个大包来了,里边是给大妗子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用得着的必需品。大妗子看着他从包里拿衣服搁在床头,再把毛巾叠好放在盆里,眼睛不离秋生左右。
 
这个时候,秋生大概是大妗子最后的一根稻草。
 
姐夫,二丑没人接送,哥还要去工地,要不你在这儿伺候娘,所有的花销我们来出,你看中不?秋生刚归整好坐下,彩云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中啊,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也没啥事了。秋生看着大妗子,一口应承着。
 
大妗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想,还是秋生好,地道着呢。
 
大妗子在医院又住了13天,秋生一个人忙前忙后。病房里的人都以为秋生是大妗子的儿子,把大妗子伺候的干干净净的。时不时地向大妗子投来羡慕的眼光,老太太有福气,儿子孝顺着呢,大妗子心里像灌了糖,甜滋滋的。志云和彩云也打过电话,知道没什么事后也就没再问。接到他们的电话,大妗子也只是说上一句,就把电话给了秋生,转而扭头跟病房里的人唠起来,唠的最多的就是秋生。
 
这个时候,大妗子眼里心里都是秋生,当然,也只是秋生了。
 
大妗子出院后,秋生怕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干脆自己搬了过来,跟大妗子住在老房子里,伺候她的起居。
 
村里的人都去看望,大嫂,恢复的不错啊,感觉还胖了很多呢。可不是嘛,都是秋生支应的好。说这话的时候,大妗子脸上纵横交错的褶皱一下子舒展了很多。大妗子的话又多了起来,呱嗒起来没完。说得最多的就是秋生,说秋生最多的就是秋生的好。这个时候,秋生总会找个理由出去。
 
后来,母亲回老家,和大妗子说起了秋生,大嫂,你以前不是说秋生不好吗?母亲故意调侃大妗子,谁知大妗子一脸严肃,嘟着嘴,可不敢这么说,都怪那个新媳妇不懂事,自己主动找上了秋生,害了我们家秋生的名声。
 
母亲看着大妗子,笑了起来。
 
大妗子对望着母亲,也笑了。有片刻的尴尬,更多是舒心。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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