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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是与春天同时来到地头的。播种的时候，正是早春二月，杨柳已吐出新芽，在春风中柔柔摆动着枝条，孩子们已将风筝放到了天空。将泥土平整、耙细，上面铺上稻草、牛粪等农家肥，一个个刚从地窖里取上来的苕，就你挨我，我挨你，挤在一起，你推我攮，嘻嘻哈哈，那种情景，好像农村过去整酒，客来多了，晚上就将铺盖，铺在楼板上或包谷壳叶上，称作“通铺”，睡好多人。苕“面”（恩施方言，铺开的意思）好后，就用篾条绷呈弧形，上面蒙上塑料薄膜纸，在春天的阳光下，在暖和的塑料棚里，苕秧开始生长，也不怕料峭的春寒。下苕的时节，也是孩子们喜欢的时节，大人最忙的时节将到未到，孩子们还有短暂的玩的空闲，也许是大自然在这春天的开始，赏给孩子们以欣赏春之美的机会吧！ 苕生长的时候，正是焦阳灼烤大地的时候，苕就用自己小小手掌似的叶片，密密的把土地母亲覆盖起来，宁愿自己的叶子干枯，但只要一晚上的露水，那些苕藤又长出黑黝黝的嫩嫩的叶，密密覆盖田野，远远望去，翠绿的一片！这些苕叶，是夏秋农人喂猪的主要食料。头天清晨割了，只要几天又长出来，又可以割。不怕刀割，不怕牛啃，不怕猪咬，生生不息。 且割掉苕藤， 并不影响下面苕的生长！ 苕生长的时候，埋头地里，免得主人时时看顾，耽误宝贵的时间。从春天把苕秧栽到地头到冬天临近从地里挖出，不需要像其他农作物一样几番除草施肥。在我的记忆中，苕秧成活一段时间后，根据其长势，施一次肥就够了。天干的时候，只在日落之时给它淋淋水或稀粪，此后，苕藤子便向四面八方蓬蓬勃勃生长。绝不像其他作物那样小气，需要主人细心看护，才会有收成。即使在堆挑堆挑的苕挖回家之后，它也不像稻谷，霸占着场坝，在那里独自享受阳光的抚爱，一遇风雨，就得赶快收拢来，否则就会烂掉；晒干后，要用板斗、箩筐、麻袋等等，在干燥的地方保藏起来。也不像玉米，收回后，要高高晾晒在楼上。苕回到家里，尽量不站房子的空间，它理解主人的苦衷—几间房子，要住大人小孩，要关牛羊猪马，要放床铺抽屉桌子等等，储放稻谷玉米黄豆细粮。善解人意的苕，选择地窖，不惧黑暗，耐得了寂寞。除非主人想吃，平时不用管，直到第二年，大部分的苕，还在等着主人享用或者下种。主人一时忙碌，没时间放进地窖，它也安静的蹲在墙角，不占屋的中心。据说，苕是14世纪，沿海一带的华侨，从吕宋带回的，也许是在异乡吧，苕是那样安静，然而，总是生机勃勃。 苕，是土地最孝顺的儿子！秋天，当玉米收了，大豆收了，蚕豆收了，只有苕藤依偎在田野，不使母亲裸露皮肤。苕，差不多伴随土地度过春，度过夏，度过秋；只有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它才离开地头，去到地窖，依然贴近母亲的胸怀，倾听母亲心跳的声音 ！ 苕是饥荒年月，人类最忠实的伙伴。那个年代，人们每天只有几两细粮，只要苕能吃了，就说：“又可以吃饱饭了！”苕，是人们的救济粮。苕做起来简单，不需要繁难的工序。只需将苕皮削去，洗干净，大的砍成几段，小的直接放到锅里，围上水“涳”（恩施方言），水干后，苕也就熟了。也可以把煮后滤起来的生米饭放在上面或者撒上拌好的包谷粉，一起涳。熟后的苕，吃起来淀粉多糖多，不容易饥饿，下力的人出远门的人最喜欢吃。苕吃起来也很方便，生的、熟的，煮的、蒸的、涳的、烧的，完整的、捣碎的，都可以吃。冬天，将苕连同苕藤子拔起，挂在灶孔的上头，用烟薰，待到薰蔫之后，用甑子蒸饭的时候，放在甑子下边，待饭蒸好，苕也就煮好了。这时候的苕，是那种纯黄，如太阳的颜色，很好看。深红的苕糖，从里面流了出来，吃起来好甜，又柔软。熬苕糖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先将洗干净的红苕蒸熟，然后放在盆中捣成糊状，合水，放入麦芽，发酵。然后用纱布过滤，把过滤后的糖水，放在锅里，用木柴火熬，约莫四小时之后，就成了苕糖。待稍稍冷却后拉糖，拉好的糖放在那儿，吃的时候就用刀砍切。苕粉也是恩施一带的一道好菜，和腊肉炒。苕片是恩施一带，过去女孩子出嫁的好“扎本儿”（恩施方言，给亲朋好友的小吃）。苕，实在是造物赐给人类最便捷的粮食！干活的时候饿了，直接从地里拔起来，把泥土擦干净后，就可以啃着吃。顽皮的孩子，在坡上放牛饿了，烧一堆野火，把红苕烧着吃，也不管是谁家的，主人也并不追究是谁家的孩子刨走的。那个年代，只有红薯吃起来最为方便，又最能填饱肚子。 苕有丰富的淀粉、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ABC等等，《本草纲目》、《本草纲目拾遗》等古代文献记载，红薯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使人“长寿少疾”。还能补中、和血、暖胃、肥五脏等。现代医学还证明苕能美容、抗癌。怪不得我的那些高中女同学，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一个个身材高挑匀称；现在生活好了，一些女孩子不是圆滚滚的胖，就是瘦的仿佛能被风吹倒，或许这与苕退出主食有很大关系吧。。 苕，外形憨厚朴实，然不失美观。有的穿着淡白色外衣，有的着一件浅红的薄衫，而内里有的是金黄，有的是紫红，有的是蟹白。饥荒年代，苕是人们的主粮，现在苕成了一道菜，退居二线，但仍然发挥着余热。无论做饭做菜，都无需任何作料，永葆自己朴素的本色！ 设若没有苕藤，土地会因裸露而失去风景；牲畜因此缺乏口粮；农作物家族因此而显单调；好多的生命，将因饥饿而失去！即使进入现在的小康社会，缺少了苕，生命也会因此难以健康成长，丑陋不堪！人类永远应该对大自然赐给人类的每一缕阳光，每一滴水珠，每一株花草，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峰……心存感激，更何况是与人类生存攸关的粮食？ 我将对苕，对曾经伴随我们度过艰难岁月的苕而永存感激！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