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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怕冷的缘故，我不是特别爱冬天，尤其是飘着雨雪的凛冽的天气令我有些胆寒。骑车行走在路上，雨雪扑面而来，迷了双眼不说，那彻骨的寒冷总令我招架不住。可是，家里却有个喜欢冬天的孩子，每年盼着冬天的到来，对下雪更是着迷，对雪花简直是爱的疯狂。昨晚放学一回到家，就直奔露台，在厚厚的积雪上打滚，头发、眉毛上全是雪，衣服鞋子都湿透了，兴奋的像雪地上撒欢的小鹿。这连带的我不由得要对这雪多感叹一番了。 可这冬雪却有些春雪的风情。因为温度不是很低，虽然漫天大雪连续几天地下，但是路面几乎没存住雪，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雪花都化为雪水浸湿了路面，形成一汪汪的小水潭，被小片幸存的半融化状态的雪环围着，濡湿了行人的靴子。落在身上的也很快就化掉，因此出门不打伞还是不行，衣服很快就会湿掉。路边小区门口的车子旁，可以看见贪玩的孩子，光着头，伸出红通通的小手，去够车顶上存住的雪块，团成团，朝远处扔。 下到第三天，地面上存的积雪仍不是很多，但房顶上已全变成纯白的世界，树上也堆了厚厚的一层，直到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才忽然倾斜身子，把身上的莹白倾泻而下。那雪如粉末般纷纷扬扬落下，这似乎才有了冬雪的味道。 我坐在教室里监考，从窗户往外望外面的风景。枇杷树早落光了树叶，顶着一头光光的枝条，如今，枝条上被白雪覆盖，显得温情了许多。广玉兰一树的绿叶被雪覆盖，像拖着厚重身子的老妇有些不堪其重。只有东边残存的半截紫藤旁的那株雪松依然顶雪傲立。那雪花却自顾飞舞着，从看不到的天上一朵接一朵，一片接一片，一群接一群，袅袅娜娜，翩然飞下。万千的雪花飞舞着，轻盈的飞落人间。如此多的精灵降临，可是，天地却这般安静无声。那些树也一改往日东摇西晃的招摇，全无声的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绅士般虔诚的迎接雪花的降落。 雪落无声，我却似乎听到它神圣的天庭之音，它们一定唱着圣歌而来，我们只需摒心静气就能听到。教室里也只能听到笔触纸的声音。偶尔有人从对面教室门口穿过。有些感慨，现在的女子们是任何色彩都敢驾驭。那些羽绒服，颜色是淡紫、绯红，浅橙、鹅黄，桃红、柳绿，从白雪的世界中一飘而过，彼此真是相互映衬，醒目的很，也增添了人间的温暖。试想栊翠庵里那株红梅，在漫天飞雪中又该是怎样惊艳！ 忽然想起十三四岁的时候，大约也是这样的时节，学校放了寒假，老师把假期看守班级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偶尔独自回到学校转转，同时我还和一个女同学约定了某一天到校一起做作业。很不巧的是，到了那天大雪已经封门，并且那雪也是几天持续的下。那时的冬季才真让人体会出数九寒冬是怎样冷的感觉，下的雪都是干雪，落在地上不化，因此，大雪很快就封堵了家家户户进出的通道。人们都躲在家里，不再出门。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不顾家人的说劝还是执意要去，因为我觉得既然两人说定了的事就不能失约。家人的意思是这样大的雪那女孩子绝对不可能去。我不相信，穿戴好就出了门。 出了村子，只见田野里白茫茫一片，从高到低是一色的白，树木不见了踪影，淹没在雪海里。熟悉的景物都不见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我感到新奇，也充满欣喜，带着探险般的心情进入原野深处。野外的雪淹没了我的膝盖，我深一脚浅一脚凭着对那条天天走的小路的记忆，摸索到了北河沟边。河沟的两岸都是一些大柳树，此刻那些树全成了垂着雪条子低眉垂胸一副圣洁的模样。旷野里空无一人，连个鸟雀也见不到。我站在白色世界的一个点上，茫然四顾，对着这纯美的世界惊叹不已，同时对大自然也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女同学当然没去，我在教室里待了半天，做一回作业，再望望外面发会呆，或者跑到外面转转，享受着这份人生最初涌起的寂寞之情，对着这寂静的世界从心底子里感叹着它的神秘。这也许是冬雪带给我最深刻的记忆。 现在，我从教室硕大的窗户往外看，整个世界依然寂静的很，亦如我曾今见过的冬雪飘落一般，轻盈优雅，如诗如画，也如梦。那些树木肃穆庄严的样子，犹如迎接神袛；雪花们也都好似诗人笔下的精灵，快乐的飞舞：你看，我有我的方向！那方向是女神柔波似的心胸，那心胸里有朱砂梅的清香。 转眼间，时光飞逝如梭，那个女同学也不知身在何处。此时的我多想出去和雪花共舞，追逐那快乐时光。转回头，不觉一丝惶惶然涌上心头：有多少年不曾在雪中放肆的狂奔、嬉戏、欢唱？ 其实这样飘雪的时节，最好住在大观园里。脚蹬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或者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头上罩着雪帽，怀里抱着小暖炉，一行人在园子里缓行慢移，欣赏白茫茫的银色琉璃世界。人在赏景，不料人已入画。真是一幅绝美的雪色美人图。而后在生着火炉的房子里，吃着烤鹿肉，抿着热酒，结社吟诗助兴，真个是食膻啖腥，锦心绣口，直吃到酒酣耳热，直吟道群芳竟才华，好诗行行，方尽兴而归。这样的雪景图总是一个雅姿相随，总是一个才气相伴，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可是这样的唯美与纯情，除了绛珠仙子和那群神仙般的姊妹，谁又享受得到？不过，在这孤寂的冬雪里，烟火男女总会有世俗的欢乐。王安忆的《长恨歌》中几个饮食男女围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炉享受共食的温情，在小小的居室中躲避严冬，也躲避人世生存的残酷，寻求抱团取暖般的一点温暖，用以忘却人世的寒凉。那样热火火的共食中总是透着一丝苟延残喘般的攫取生之快乐的味道，分明有一丝苍凉在虚飘的热闹中升起。然而主人公却如抛入滚滚河流中的泥沙追浪逐波沉浸在这种苟且偷生般的愉悦中。 介于二者之间的，也许就是文人雅士知己间的“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的惺惺相惜。人在世上总是太孤寂的，总希望觅得知己一二，可与之对炉而饮，可与之谈诗论画，可与之共赏良辰美景。外面寒风凛冽、雪花飘飘，屋内火炉虽小，心竟可以因与知己唱和而温暖如火。这与凡夫俗子间的拥炉而坐、对炉而饮又有多大的距离呢？大约高了一个心的距离吧。 而世间总是凡人多，蝼蚁人生，大抵如此。无论何人，这样的冬雪不管怎样总是有人共赏方不负当下美景才是。古人说得好：大雪满天地，胡为仗剑游；欲谈心里事，同上酒家楼。何其豪爽，又何其浪漫！飞雪曼舞中的仗剑之人游览此处，遇到知交，两人相约共赴酒家，漫谈心事。真是令人羡慕的场景。 我是连这这样的俗世之欢也享受不到。回去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骑行在昏黄的路灯下，看雪花飞舞，那种情景似曾相识。想起读书时上有一次完晚自习回来，走在校园光线不明的路上，一抬头，发现宿舍楼门口那颗高高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雪在那抹光亮里迎风飞舞，美得简直有些伤感了。这样的飘雪之际，应该怎样度过？ 2015-1-31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