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的联想

　　前段时间在《栀子花缘》中提及不解栀子如此洁白美丽的花朵何以有“白蟾”之称。在我看来，栀子这个名字是最好的，既用“卮”这种古时的酒器来代花之形，又有“知子”的谐音来代花之语；而“玉荷”这个别称也不赖，写出了栀子美丽如荷，冰清如玉；唯独“白蟾”令人费解，不明白古人何以用“蟾”这等丑陋之物为美丽的栀子花冠名。

　　

　　有位知识渊博的朋友在读了我的文章后告诉我，月亮素有“冰蟾”“蟾宫”之称，古人给栀子一个“白蟾”的别称实则在赞栀子花美丽如月。

　　

　　听到朋友的解释后，我才彻悟：原来如此！用月亮来形容栀子花，实在巧妙。

　　只是转而我又想，月亮素来是中华文化里倍受宠爱之物啊，又为何用“蟾”来命名？绞尽脑汁，仍是想不通，于是，上百度去搜索，才知道，自西汉时期始，以“蟾宫”来称呼月亮就已盛行，而此名的由来，竟是因为月亮上的阴影！地下的人们，望着天上的月儿，看到里有一团黑乎乎，斑驳不堪的阴影，其形似“蟾蜍”，于是古人猜想，月亮里原是有蟾蜍的，“蟾宫”之名也就应运而生。

　　

　　至于月亮还被人称呼为“婵娟”，那是以后的事了，古人的联想总是丰富的，他们认为日为阳，月为阴，既然月是极阴之物，那月亮上还应该有一个“阴”的代表——女人，于是，“嫦娥奔月”的故事也就诞生了。嫦娥是美丽的女人，古时美女常被称为“罗敷”“婵娟”，用“婵娟”代指“嫦娥”倒就比较好理解了。

　　

　　人世间有些事情往往难以自圆其说，比方说，古人就无法解释，为何在地上能看到月中的蟾蜍，却看不见美丽的嫦娥。难以自圆其说的事，总还得想办法去自圆其说的，所以，后来就有了另一种说法，蟾蜍实际就是嫦娥！这个神话故事最初记载于《淮南子》：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奔月，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

　　

　　看到此处，我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美丽的人儿，也会有这等下场啊！《淮南子》里的故事让多少人解恨啊，徒有美丽外表，而贪图享受、毫无顾念丈夫之心的女人，都该落得变成丑陋的癞蛤蟆的悲惨境地！

　　

　　据说，月宫里，除了有嫦娥，还有一个不停捣药的玉兔与被罚不停斫树的修道之士吴刚。吴刚被罚的事，我倒不感兴趣，做错了事就该被罚，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正好应了而今的那句流行语“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感兴趣的是玉兔捣药的故事，玉兔常伴嫦娥左右，它所捣药原是为嫦娥所用，而嫦娥让玉兔捣的药竟是下凡之药！好笑的是，嫦娥当初想方设法盗了丈夫后羿从西王母那里讨来的长生不老药，独自服用，升了天，才发现天上的日子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反倒不如昔日与后羿一起的日子，昔日虽然成天只能吃“乌鸦炸酱面”，但还能在后羿面前撒撒泼，逞逞娇，而今却寂寞孤独如此，看来，仙子的生活也未必逍遥自在啊。

　　

　　只是可怜的嫦娥被变成了丑陋的蟾蜍，成为了月神，即便吃了下凡之药，回到地面，后羿还会不会接纳她，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想，但凡有点记性的男人，都不会原谅当初她的无情无义。

　　

　　晚餐时，照例是夫君下厨，他做了满满一桌我爱吃的菜肴，我笑着对他说：自从嫁给你，我就再没吃过青蛙肉了，什么时候能为我做一盘？

　　

　　夫君立刻露出恐惧的神色，他有青蛙恐惧症，自小就害怕蛙类，别说吃蛙肉，就是看到桌上有蛙肉，他都会吓得连声要人把它端走。我笑了：你不知道吧，你心目中最美丽的嫦娥，实际上就是只蟾蜍，比青蛙还有恶心百倍呢。

　　

　　说罢这话，我便开始美滋滋地用餐，留下夫君一人在那里瞠目结舌。

　　

　　夫君瞠目结舌也是应该的，他哪知道这些典故，如若他知道，当年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把他心底里深藏的女人称之为“嫦娥”的。

　　

　　唉，这世上，有多少被冠以美丽名字的丑陋之物啊，名不副实的事情实则处处都有啊。

　　

　　

　　月亮里的故事

　　

　　好几年前，三十多岁的丈夫爱上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并为她写过不少诗。当然这些都是在瞒着我的情况下进行的，我是在偶然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当我看到他为那女人写的那些诗后，先是悲伤，既而是愤怒，再之后便是木然了。更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几年过去，我竟然能把它当作笑话来讲，好像这一切并不曾发生在我的丈夫身上。

　　丈夫倒有不少的优点，比方说宽厚大度、善良聪明，但唯独没有丝毫的文气，我也从未见过他写诗，更没见他为我写过一首诗。所以，当我看到那些诗时，不敢相信它们是出自我的丈夫之手。丈夫到底是诚实的，他向我坦白了一切。

　　

　　说实在的，我虽说不会写诗，但一首诗的好坏我还是能鉴别得出来的。丈夫的那些诗，依我看来，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俗不可耐”。丈夫在诗里常把自己比作吴刚，把那女人唤作嫦娥，我也因此常用“今天你砍桂花树了吗？”来奚落丈夫，而此时，丈夫一定是自知理亏般地不言语。

　　

　　神话里的嫦娥是个极美丽的女人，因偷吃了她丈夫后羿的长生不老药而升天，却未曾想到广寒宫里是那么的寂寞，除了与她朝夕相伴的捣药的玉兔外，就只有被罚不停地砍桂花树的吴刚了。很少听到嫦娥与吴刚在月宫里相爱的说法，但几年前的电视连续剧《星光灿烂猪八戒》里，就讲到吴刚深深地爱上了嫦娥，当时我觉得这种说法很有趣。是啊，两个孤独的人相处久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相爱？

　　

　　张艺谋早年主演了一部电影《老井》，电影里的一对原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男女，因落进了老井之中，以为再也不能生还了，于是便顺理成章地偷食了禁果。看来，环境也真能改变一个人。

　　

　　丈夫曾倾心的那个女人，孤独和广寒宫里仙子一样，但美貌却不能与仙子相提并论了。我见过她的照片，她酷似二十多岁的我，以致我看到她的照片时还误以为是自己，而我自小就与“美丽”二字无缘，这女人就更不用提了。我闹不明白丈夫为何要把她唤作嫦娥，莫非真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当初丈夫狂热地追求我之时，也未曾这样叫过我一声啊。现在想想，丈夫唤那个女人为嫦娥，称自己为吴刚，应该是受了《星光灿烂猪八戒》的启发。

　　

　　我的傻丈夫把自己比作吴刚，却未曾想过，吴刚是因何而上了月亮，恐怕丈夫这辈子也真要和吴刚一样因他的过错而甘受惩罚了吧。

　　

　　而今，丈夫的嫦娥估计还在月亮里待着，而曾当过一段时间吴刚的丈夫又乖乖地跟着我回到了人间。

　　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