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我们和凡石相约下午去放风筝,因工作原因,最后改成了晚上。 虽是黄昏,毕竟是早春三月的艳阳天,整个城市都掩映在夕阳的余辉里,也不觉得特晚。 当我们坐进小车的一瞬间,君儿激动地喊:“妈妈,你快看,凡石叔叔买了这么大一个风筝。”确实够大的,从后座靠背直到前座的驾驶仪表,好像一面卷着的大国旗,我很想一睹这“庞然大物”的真容,话到嘴边又咽下。 我们在找寻适合夜间放风筝的地方,凡石边开着车边讲着童年往事:“我放飞的第一个风筝出自于我父亲的手。那个年代,尤其是东北我们那地方,根本就没见有现成的风筝卖。家境不宽裕,我很小的时侯就会自己做风筝了。竹子劈细,纸糊糊。我记得,最常做的是十字型。”言语之间,透着他对东北老家的浓浓眷恋,飘荡着久远的回忆和感怀。 我笑着问他:“你放飞十字架的时候,你的小伙伴是不是以为联合国的救援队伍来了?” 他似乎没有听懂我的弦外之音:“不是,那个风筝的外形不是十字,而是竹字的骨架是十字,确实太简陋,反正能飞起来就行。我做的每一个风筝都能飞起来,小伙伴自己做的没办法飞起来,都叫我帮着调,其实只要找准那个点,风筝就能飞了。”遥远的往事,也许只是生命无涯中的星点回忆,也许只是情感世界里的一束浪花,但是每一点,每一滴,当你用时间这根绳子将它穿在一起,就显得特别珍贵。 瞧着他难得的自豪劲,我逗他:“那你是无师自通了?”他脸一下子红了,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老总,为了自己的一点“张扬”羞涩成这样,除了凡石恐怕就再无别人了,我非常喜欢他与众不同的这一点。 时间在弹指间流逝,天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当我们赶到月牙湖时,远处黛黑色的紫金山山脉已和天色浑然一体。只有水上“上海人家”那霓虹灯构勒出她清晰轮廓。这位绝顶聪明的设计者,把江南第一大城市浓缩在这上百平方米的微观景色中,而“夜上海”的“靡靡之音”,将我带回了久违的黄埔江……。 凡石打开风筝,撑起了龙骨架。这是一枚高1.7米,宽2米,羽翼为红色,肚皮为宝石蓝,基调为白色特大蝙蝠。 “妈妈,你看多大呀!”君儿高兴地嚷着。 凡石系上绑带,我问:“这就是你所说的很难找准的那个点吗?” 他点了点头。 “是中心和重心二点合一?” “应该是,但它必须微微向前倾斜,让风筝有个角度能拢住风。因为风筝是靠风的力量托起的。”短短几句,将他在做风筝的过程中,自己靠灵气悟出的原理讲得清清楚楚。 “凡石叔叔,你为什么选择这个风筝?” “和这差不多大的有京剧脸谱,可黑的太多了。我怕晚上放看不见,就选择了这只颜色明亮一点的。到了这里,才知道担心是多余的。” 是啊,近处马路两旁桔红色路灯,远处大酒店通体透亮的照明,映红了半边天,连湖边小桥上一块块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梅花山庄沿湖林荫道旁浅蓝色的圆灯,像一颗颗明珠落在幽静的湖面,好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景。 君君首先试放。在凡石的指点下,她举起了风筝一路小跑着就把它托了起来。蝙蝠在君儿的手中像一个快乐的天使,翩翩起舞。 “凡石,你看!那蝙蝠正蹬着双腿。” 凡石看了看:“我看见了,它在使劲地蹬。” 大家看着它那滑稽的动作,不时笑出声……。 傍晚的风,柔韧并充满了并不野蛮的力,它托起着充满灵性的小蝙蝠,向上,再向上。而小蝙蝠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俨然就是一个来自地球的宇航者,飘飘然地扶摇直上。它高频率地抖动着那意会中的双腿,像一个玩皮的小男孩,一边喊着叫着“我走不动了”想歇一歇,可刚一打住,又唯恐别人抢前,不停地跌跌撞撞往前奔,一种好奇心促使它时不时觉得腿酸,时不时又忘却了。 “君君,你蹬什么呀?”凡石的俏皮话,使我们再也抑制不住高兴劲,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 这时,一位公园管理人员走过来:“你们往那儿去去,好一些。”而他手指的方向,恰恰是风筝挂得最多的地方。 凡石打趣道:“他想上树。”(树上挂了好几个风筝,这会儿还有人在树上打捞战利品。) 我和君儿笑了。 “凡石,你真逗。” “怎么是我逗呢?应该是他逗才对啊。” 我们越想越好笑,为那人的“好心”、为此地无银三百两、为凡石的大胆和诙谐,笑出了泪,笑弯了腰。 “凡石,我把一个世纪的笑都笑掉了。” 凡石轻轻地对我说:“小群,我今天很高兴,我终于看到了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从内心感激他,给我们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氛围,一笑解千愁! “凡石,你要付钱了?”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么个笑法,脸上的皱纹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你不赔偿谁赔偿?” “这世道还有讲理的地方吗?”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下,我可真的惨了,笑得合不拢嘴,牙神经都笑酸了。 君君一边叫着:“不能再笑了,不能再笑了。”自己却笑个不停…… 每当蝙蝠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就拼命地瞪着小腿,它是多么愿意很快地够着上边的风啊,高处的风比低处的风平稳。只要能够到上边的风,它就能毫不费力地保持身体的稳定。 终于,它已经够着深蓝的夜空。 它试图挣脱线,几次冲向一颗明亮的星星,但未成功。周围稀稀朗朗的星星瞧着它愣头愣脑的傻样,眨着半明半昧眼睛笑了,笑得那么神秘,那么鬼媚。 蝙蝠受了耻辱,它着急了,发狠了,一刻不停地拍打着白色的羽翼和无限次地踹着它那可怜的小腿,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它终于和那颗最亮的星星重合了! 星星见它着实可爱,伸出双臂拥抱了它。它高兴地无所适从,一个劲地摇头摆尾。星星轻轻地吻了它一下,它乐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天边,一弯镰刀状的月牙静静得镶嵌在宝石蓝的夜幕中,它的牙口上有一道白色的晕。 不太明亮的月牙像一位隐居的长者,深情地看着同一片夜空下友好相处的生灵……。 “妈妈,你来放吧。” “我想从头开始。” 君儿慢慢地收着绳子,小蝙蝠悟到自己不再是自由身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乱蹬乱踢着双腿,表示抗议和愤怒! “妈妈,你看它,哭着喊着不肯回来。” “君君,你干吗老蹬腿啊?” 君儿反应相当快:“凡石叔叔,那是你哎!” 在大家愉悦的笑声中,蝙蝠气得东倒西歪,它想作垂死挣扎。可局势不是它能控制的,尽管它发急,尽管它耍赖,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月夜,飘着幽静的风,轻轻地吹拂着我们的黑发。 早春,虽有些寒意,但空气少有的清新,风儿夹带花木的芬芳,温情地抚摸着我们的脸。 我的手上拽着还在生气的蝙蝠,它根本不配合,我几次放飞都没成功。 凡石帮我拿着它,不停地喊:“起跑,放绳子。” 我光顾跑,忘了放线,凡石只能跟在我后面,不断调整手中风筝的方向,君儿在一边笑。我回头看凡石似乎在舞大旗,怎么感觉是在唱东北的二人转:“凡石,你老跟在我后面干吗?” “你光跑,不放线,我不跑行吗?” “感情还是我冤枉你?” 大家又一次笑了。浑厚的笑声、清脆的笑声、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儿飘得好远…… 终于小东西起飞了。 它一脸的笑意,忽然被高远的夜空幻变成了不可企及的得意和神秘,那红白蓝三色相间的羽翼,一段时间内保持着非常合适的倾斜角,在风儿劲吹和托起中扶摇直上。它不像在君儿手中不稳,因为它已有过飞翔的经验;也不像在君儿手中那么调皮,好歹它也知道在大人面前要规规矩矩。 我一只手握住摇竿,另一只手贴住线边,放线的速度很快,我只感到手是热乎乎、烫兮兮的。不一会儿,线轴就见到底线了。我放眼望去,好高好高啊,足足有好几百米,硕大的一只蝙蝠变成了一只小东西,只有那红白蓝三色依然清晰,在深蓝色夜空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凡石,你选的颜色在夜幕下简直绝了。” 他又很不自然地说:“我根本不会挑颜色,只是歪打正着而已。” 突然,我手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不好了,凡石,风筝飞了!” “没有,你看,它还在天上。” “真的还在天上,可我为什么会觉得手上一点压力都没有了?” “那是因为风筝已到达一个合适的高度,那里的气流和风速都相对稳定。这种情况很像飞机在云层上空平稳地飞行。” 我们仰望星空,一弯清月高挂在天空,洒下淡淡的月光,使整个世界都沐浴在朦胧之中。深邃的苍穹上嵌着点点繁星,闪闪烁烁,晶莹无瑕。而三色相间的风筝不仅是夜幕的点缀物,更是一道非常夺目的风景! 小东西稳稳得停在那里,似乎在对我们说:“我在这儿好好的!”它的态势忽然呈现了一种怡然的韵致,非常潇洒。为什么这种绢做的玩意儿,一旦脱离了人的控制,便会比真的还要有生气和灵气?就好像天上的风给了它人间所不解的自在的灵魂,又仿佛只有在天上,它才能找到独属自己的活生生的呼吸。人如果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片蓝天,是否也会像它一样自由自在? 微风拂过,小东西飘逸起来,它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它是天地的使者。 此情此景,多像我童年时代的一个梦: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一座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个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 我觉得今天放飞的不仅是这只与夜空极其融合的地球使者—蝙蝠,我们释放更多的是平时学习和工作所带来的紧张和压力,收获是愉悦和快乐。“收收放放,有张有弛”的放飞风筝原理启迪我们:生活中不必将自己局限于某一小范围,完全可以利用一些闲暇时间,走向大自然,去“寻欢作乐”,调节一下紧张的神经和放松疲惫的身体,以更饱满的精力去学习和工作!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