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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医

散文
时间:2012-01-11 16:34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清江水手点击:
        

  顾名思义,村医就是村上的医生。不拿工资的那种,大队记工分,年终决算时同村上的干部一起算钱,他比村上的支书还高,小五百元,上供销社拎一壶十斤的酒,拿一条游泳的烟,回家过年,那在当时是相当的奢侈了。
  
  看样子,村医同农民也没多大差别,蓝咔叽的褂子,黑帆布的裤子,一双解放鞋,乍看上去,就是一挖泥奔土的人,不过倒也有行业的标志,最显眼的是一只小药箱,自己用杉木板做的,上面画着鲜红的十字,里面有好几层,一层一个木格子,装着治头疼脑热的药,诸如阿斯匹林、去痛片、阿托品以及小孩杀虫的宝塔糖,最上面放着煮针的盒子和听诊器。
  
  村医一般不用听诊器,他的医术是跟老中医学的,使不好听诊器这玩艺儿,后来县上办中西医结合培训班,他去学了一个月,简单的西药的使用照着那瓶瓶罐罐上的说明用,他很快就会了,他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肌肉注射和皮下注射,至于听诊器,他只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动,辨不出个子丑寅卯。
  
  培训班结业后,他回到村上第一件事是做一只箱子,县上的医生背的是皮箱,他置办不起,也不知哪儿可以买到,于是只好自治,箱子是用桅角熬出的黄水打底,再用清漆漆的,那红十字是向小学的美术老师讨要的一墨水瓶盖红漆涂的。
  
  去县上培训,他还买了一架脚踏车,那是用他老伴卖猪的钱买的,虽很有些心疼,一咬牙还是买了,村上已修了好几条板车路,有一辆脚踏车,出诊比他师傅那匹马快多了,且不要草料伺候。
  
  从县上回来,他可以说是鸟枪换炮了,药箱背在身后,脚踏车的铃铛清脆悦耳,阳光照在转动的车轮上,射出一束束耀眼的光。
  
  他依然是摸脉,极少用听诊器,别人要他使使,他说,那是得了重病才用的,你莫不也希望我使使?别人再也不敢提这事。
  
  他摸脉倒是挺准的,前荒后河很出名,有些话还传得挺神,有一回县上来了巡回医疗队,正好邻村有个病人来求诊,县上来的医生中有知道他名气的,说和他打赌,他们用听诊器,让他摸脉,病人就是心口疼,疼得厉害时,就连着后背疼,用听诊器的说是胃病,摸脉的人说是肝病,双方争论不下,怎好开药,病人有个侄子在县党校做事,有人就建议到县上做进一步的检查,去那一查,竟然是肝病。
  
  巡回医疗队第二天就卷铺盖回县里去了。
  
  虽说诊断方法还是摸脉,但西药他却爱用,服用简单,而且利润比中药高,倘是女患者,他还爱建议别人打针,西药比中药快,打针比吃西药快,患者多是听医生的,医生说打针就打呗,那时还没有一次性注射器,注射器和针头都是反复使用的,用之前先用一只铝盒装了注射器和针头盛上水在火上煮,沸腾几分钟后稍加冷却可使用。他喜欢听用镊子敲开针药水那清脆的断裂声,喜欢闻那醇绵的酒精味儿,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在那年月,即使他有一手好艺,依然不能保证每周有一顿酒喝,所以,每次用酒精消毒,他都会尽情地吮吸,似乎想把弥漫在空气里的乙醇分子都吸进鼻腔里去。
  
  消好毒,他右手握着尚有余温的注射器,左手抚摸着患者细腻白净的屁股,以便找到进针的部位,自打从县上培训回来,他已经见过几十只屁股了,这在过去是不敢想的,这些屁股无一例外地细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可以看到白里透红的肌肉上细密的纹理,有的人甚至有一种透明的状态……
  
  欣赏是短暂的,他必须准确地找到进针的部位然后残忍地一针下去,一边往里推药水,一边用左手在针头周围按摩,嘴里不停地说:“放松,放松”,针头拔出来时,用棉球擦一擦,他还要揉一揉。然后才叫病人搂起裤子,幕布就这样关上了。
  
  虽说他好使西药,一些上发年纪的人却坚持要用中药,他们说,西药治标,中药治本,他们还知道中医中药才是他的看家本领,西药不过是图个新鲜,他们就对村医说:“还是开两副中药”,而他抓中药是从不开处方的,摸摸脉,看看舌苔,然后就说:“跟我去抓药。”走到药铺,铺开三张草纸,拉开那些抽屉,抓出一味药用戥子称好,均匀地倒在三张草纸上,有些药是要捣烂的,放在舂筒里,他捣药和别人不同,舂筒捣得极富意味,似乎孕藏了平平仄仄,半里路以外就听得出一种节奏和韵律,有一回,小学的音乐老师问他,用舂筒不过是把药捣碎,怎们还和音乐一样有旋律呢?他说,中药多是植物的根、茎或者花、叶,也有的是种子,这些都是有生命的,当你不得不把一个生命捣碎时,为什么不能让它在音乐中结束生命呢?这样它也许会快乐一点……一席话,把音乐老师怔在那儿好半天没有言语。不一会,三副药抓好,包起草纸,扯下那吊着缝纫机线的线头,很快将三包药捆好,交到抓药人手上,“三副药见效再来找我,如不见效就另请高明。”
  
  有一回,一个抓药的人不信他三副药会分均匀,到供销社借了称胡椒的戥子一称,三包竟然同样重量,又打开纸包,选了几味药来称,分量也完全相同,正在啧啧称赞时,被来买烟的村医撞上,“你这三副药怕要白喝了呀。”
  
  “为啥?”
  
  他不语,供销社的营业员也觉得奇怪,“你不说,我不给你拿烟。”
  
  “我抓的药,我捣的药,我包的药,药上有我的气,你现在敞了气了,药效大减,还有,太阳、月亮、地球的对应位置,地球的引力,每一个时辰都不相同,药的剂量也就不同,我叫你下午三点熬药,三点你连家都到不了,药效再次大减,怕是没什么效果了。”
  
  一席话说得听者大惊,抓药的人不知所措,村医说,你家病人本就是胃脘胀痛,我就给你加点胡椒,再给你包下,我骑脚踏车送到你家,保证三点钟熬药,也许可以救回多半。
  
  说着,他在每副药里丢了三粒胡椒,将药包好,扎好,骑上车驮着抓药人奔患者家而去。
  
  村医说起医道,讲得高深玄妙,看病却也多用土药土法,他抓的药常有路边田坎上的根根草草,方法有时也土得出奇。
  
  那一天,他正在药铺抓药,慌慌张张进来一个人,说是王家田王方柱因为两口子吵架,吞了羊角七,人快不行了,村医不慌不忙把药抓完包好,打发抓药人走了,连忙骑脚踏车赶到王家田。叫人找来一只粪篓子,用绳子系好一个十字,把篓子吊在稻场边的桃树上,把王方柱放在篓子里,要几个小伙子转粪篓子,转好得越快越好,正转反转,把王方柱转吐了,人就有救了。
  
  转了好一会,王方柱就是不吐,他连忙叫人放下篓子,他提了一只陶罐,跑到厕所舀了一罐大粪,让人摁住王方柱,只往他嘴里灌大粪,这一下,王方柱吐了,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王方柱在阎王殿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过后有人问村医,,怎会想到用这个方法,“不用这法,他能吐呀?再说,也要告诉人们,别动不动就想到吃闹药子,男子汉,大丈夫,啥事不能划拉开的,免得弄到吃屎的地步。”他说完,一个蹁腿跨上自行车走了,只留下一串铃声。
  
  村医奉行的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不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只要是有人生病,他是穿鞋就走的人,他的身边总是放着两样东西,药箱和手电筒,别的东西他不讲究,他的手电筒是专门从县上买回来的,铜皮子的,三节电池的,他的药箱里总还有三节备用电池的,那一回半夜,他到白岩出诊,走到半路,电池不行了,手电筒像个萤火虫,几里路没有人家,也不弄不到一个火把,因为看不清道路延误了时间,他们赶到时,病人差点就不行了,从那回起,他就置办了一个好电筒,他就总要备几节电池。
  
  在乡下,因为手头紧出不起药钱是常有的事,没有钱,他总是说,看病要紧。他有个本子是专门记欠药费的,有的菜籽收了还钱,有的是谷子收了还钱,有的拿几个鸡蛋来抵,有的舀一升豆豉来充,他都乐呵呵地一笑,拿出本子来把帐勾掉,也有的把这事忘了,他退休时,把那本子拿出来一清,还欠了几十笔,三千多块钱,收拾完东西,他把那本子丢在火里烧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有见死不救的时候,那一回,他正在同小学校长喝酒,贫协主席的儿子来找他,说他爹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请村医去看一看,他一腔的不屑,“村支书是多好的一个人,斗走资派时你爹上台给他戴高帽子,驾土飞机,这种人疼死活该,我才不去呢。”
  
  病人的人儿子求他,校长劝他,他就是不动,最后还是村支书来了,“就是明天就要枪毙的人,今天生病也要治的,你们学医的有一句话,大医必是大儒,怜悯之心不可无啊。”
  
  村医这才提着药箱拿着手电筒走进了那茫茫夜色。
  
  村医终于老了,退休了,乡里另外派了一个年轻的医生来接他的班。
  
  因为他治跌打损伤的名声远播(有人说他可以断竹续之,此说我倒不信,只是在大医院治成了瘸子回来找他竟然治好的竟有三例),退休后,市里一家专科医院高薪聘请他去了几个月,又回来了。
  
  有人问他:“怎么又回来了,怕钱咬手?”
  
  “城里实在不好,猪肉是饲料喂的,菜是化肥、农药、大棚种出来的,呼吸的是汽车的尾气,还是乡下好,自己养猪,自己种菜,特别是我门前的半亩牡丹怎么也放心不下呀。”
  
  他回来了,依然看病,依然出诊,只是分文不取,别人不好意思,就请他喝酒,给他送烟,这东西现今多了,他却又都戒了。
  
  只有吃辣椒的嗜好还没有戒,每到秋天,他家的房梁上总是有几十上百包的干辣椒皮,红红的,焦焦的,有的还混了花椒、橘子皮,一溜的吊在房梁上,很是好看,每次过春节回家,总要去他哪儿要几包带回城里慢慢享用。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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