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常被母亲诓骗做事，说事毕要带我去外婆家，这样我很乐意为母亲做事，一心只为能随母亲去外婆家。那有外公地疼抱，姨们地宠爱，特别是外公捏我小脸逗我开心，还经常从口袋摸出几毛钱给我，给我喜欢吃的东西。外婆从小体弱多病，却很好看书，览阅了大量名著小说，这样外婆就成了一家中的小说大王，会讲很多有趣故事给我听，只要我开心，外婆都附和着，年小的我成了外婆一家的宝贝。
　　
　　我小时，姨们几个都没出嫁，在村里石灰窑挣工钱，当时外婆家总体生活条件相对当时也不算艰难，姨们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自觉上交点给外婆当孝心，这样外婆的裤袋是不缺少钱。每次，我跟母亲要离外婆家返回自家时，外婆总要折个红包塞进我口袋，还为我们送行，到山北街那买上几斤果，还再三叮嘱母亲有空要常回来。在和外婆挥手告别时，我变得扫兴，要离开外婆家了，我还贪恋于受姨们宠时的得意。时隔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姨们年岁变大都已相继出嫁成了自己的家。外婆家就剩外公外婆及两个舅守着这个家了，家境也远不如过去，大舅成家有六个孩子，孩子上学，家庭生活开支就压在大舅一人身上，由于小舅早年已变得痴呆，成不了家，每天就是在村里村外踱来踱去地游荡。近年，小舅刚申请并获得国家资助残疾人的补助费，每个月有六十元。据外婆说小舅小时并不傻比大舅还要聪明讲理，大舅每读一个年级都要留级，由于大舅生性贪玩，读书时都是可学可不学的态度，从不听老师讲，在家也不听家人的教导。升到了小学四年级已是十七岁有余了，最后也自愿缀学。而小舅是读到小学四年级时开始变得痴呆，以致生活上不能自理成了残疾人，头脑偶尔能恢复正常，举止表现出正常人的行为，都是一人捏着手指闷着。小舅没痴呆之前喜欢看书，写字。小时我常看到小舅有时自言自语重复一句字话，或是念着不知哪来纸屑上的文字，一念都是十几遍不厌地念着，然后在墙体上边写边念。小舅生性善良，从不打人，喜欢捏着手指独自踱来踱去。那时我对小舅的印象模糊，因为小舅穿着和长相都不正我很少去注意他，每到吃饭时间他自己就盛碗饭，再夹点菜到另一个碗蹲在厨房楼梯口那埋头就吃，我们都围着圆桌在客厅里吃，也不知道这种对小舅偏见合不合理。小舅虽痴呆，但偶尔的清醒，清醒时还能写出印象里的几个字。我惟对他写的文字感兴趣，外婆家的墙壁上，楼顶上一片文字涂鸦工程似的都是小舅一手操劳，字体够大显得浑厚大方气派。看了小舅在楼顶上写真不相信小舅是个傻的。而小舅想伸出手掌似要抱我时，我却又要及时收手，然后及时地远离他，因为小舅的痴相还穿着破旧大氅忸怩的样子，我总排斥态度拒绝小舅的拥抱。这样小舅在我小时印象是朦胧的，淡淡的。而今，我心中对小舅尽是同情与追忆。近年来，我每年春节，都要去外婆家。从过去以爱慕激动的心情变成现在以感恩，敬意，同情的内心去外婆家。
　　
　　今天，又是春节的大年初四，昨天爷爷给我发了两张面值五十元的压岁钱，想不到我都快二十岁了还有压岁钱拿，按村里习俗，过春节只要还读书家人都会给压岁钱。一早，我忙到村里小卖部那想要买几斤新鲜猪肉，因外婆牙少吃不了老的肉。在商店那可顺便打几个小红包，到了那而店主却说最近没进猪肉，要过初十后才有卖。后来，我只好找到了堂哥用摩托车载我到蒙公街买了四斤瘦肉，和一窜新鲜苹果加上从家里两窜腊肉两个米棕刚荮成一袋。春运期间坐公车人多拥挤，堂哥就顺路把我送到外婆家所在村——山北乡高椅村，到了村口却不敢跟我同去我外婆家委婉拒绝，便调头回去了。
　　
　　我绕过熟悉田间小道，路过菜地里那座石桥，我的心又回到了十年前，感觉这座石桥和外婆家已捆绑在了一起，见到这座桥就会想到外婆家。经过这座桥后再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外婆家。此时，大舅及舅妈正要离家去拜访亲戚家，来不及谈聊几句，只打了个温情招呼便出发了。我走进客厅看见外公正盘踞于火堆，举目见了我露出老黄不完整的牙子，小笑起来两眼眍髅脸上的皱纹更突显，这时外婆是在厨房里要下厨，几表们个子还小我一人给发了个小红包，神眼里仍显得有些怕生，接过红包后转身含羞地各自出去玩乐去了。外婆忙接着做饭怕说我路上受凉忍饿给我补充能量，饭菜热滚热滚的，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豆腐皮，白切鸡。没几分钟，我们围在了餐桌，我对外婆逗笑说外公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是酒鬼，外公酒意醺醺的脸少不了要喝酒，红润的肤色显得很健康，只是没有当年喝酒时的奋兴，交谈中得知近些年外公是从家里拿米到酒坊里换，从不敢乱用现金去买酒。近年来，外婆家发生了很多让人接受不了的现实，小姨失踪仍生死不明，表弟溺水身亡及我家的厄运，这已足够把这两位老人推进火炉般受刑。想到这些外婆仍心有余悸不禁哽咽起来，厄运话题激起滚烫的火潮涌向未痊的伤口，外婆在我面前潸然泪下，此时我很尴尬，却不知如何才好。吃过饭我跟外公，外婆又集坐到火堆，问我家里的近况，和我在校学习生活表现谈得很投机，似乎一下子把那沉重的话题给忘了。聊了好久已是下午过三点，这个时候也是我准备起身回家了，外婆看到已久不能谋面的我在旁，似乎发现还缺少了谁，又联想到了小姨把话题重说，嘴里说着小姨的名字，在估算着小姨生下没能觌面的孩子于哪？还活着？想到这两行泪水又涌了出来，流过苍老的皮面涕落在火苗中使火苗变得微虚。看到这再坚强的人也会变得心软，我神眼睥睨对外婆打量会儿，真不知怎么劝慰才好，只是沉默着，外祖母似乎察觉到自己这样只会让我难堪，便很吃力挺直身体离开火堆趔趄脚步进了自己房间。而在旁的外公一直保持很冷静一言不发，也许只有经历过这样的苦难的人才会变得沉默，饱尝人生的种种蹇运，外公继续只沉默着，从外公的表情让我看到在默默中的坚韧是如此的刚毅。
　　
　　客厅沉静许久，能听到客厅里草垛里老鼠打闹发出声音。卡门推开的声音接着是外婆走出来，手中正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这是给我翻看的，我们才再次加入聊天中。我小心翻开每一页相册仍残留外婆手摸余热，相片中有姨们花季少女时对得到爱情的渴望，有在广东打打拼的日子。而今，失败的婚姻使小姨形象，地位，生活发生了大的变动。属于被欺凌对象，因为小姨心肠很好，现实生活中心肠好的人往往是弱者，他们不敢与他人争辩利益关系，总是给别人做出让步，委屈自己，这只是太高估他人和太坚信善良。因为有些人并没有因你让步而与你相让谋和，他们卑锁，滑稽，得寸进尺不会让心肠好人沾点好事，只不断榨取好心人的利益，这就是扭曲的现实。
　　
　　惨状的干柴冒着微弱的火苗，火苗蹿出淡红火焰，几双手指正围着烘热的火，我感觉我的身体是凉的。内心浮现着当年抢着要抱我那些芳龄的姨们，那宠言爱语回响于耳边，直到挥手作别两位沧桑面孔的老人，他们年高德邵，精神却已不再矍铄。这情景在呼唤我要多几次来访，要多几次顾问这个脆弱的家庭。走在离外婆家的路上，很平静地离开外婆家，可我内心很悸动，使我更清楚的认识到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我也负有沉重的责任。我仍摆脱不了我国历久的大家庭制度，是我甘愿保守，因为我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放不下那些真心关心过我的人。
　　我仍得活在大家庭制度里，因为我舍不得那些人，忘不了那些事。
　　
　　二00九年正月初四晚于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