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婚事,大多选在十冬腊月。婚娶是人生大事,婚期是请村里的阴阳先生定下的。十冬腊月,那是农闲时节,耽误不了种庄稼,左邻右里也有空过来帮忙。再说远路亲戚赶来吃酒,也好留人家多住些日子。去场坝上买回来的瓜瓜果果,可以多放一段时间。 婚前几天,早就请了炒菜的厨子、煮饭的师傅,还有负责记账、管事的。那些远路亲戚,陆陆续续赶来吃酒。特别是内亲,一家要来几口人,都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一路有说有笑,开开心心热热闹闹。事主家早就多铺了几张床,每间屋子都有,宽大的屋子还铺了几张。客人实在太多,家里住不下,就安排去村里的亲戚家里歇息。家门中的族人,是有明确分工的,有的照着厨子拟出的菜单去乡场买菜买酒,村里的老老少少,听说谁家娶媳妇,就会过来帮上一把。妇女就去租锅碗瓢盆的人家清理碗筷,。清理饭碗和盘子时,一定得细心,点准数目的同时,缺口的有几个也要记下来,办妥婚事便于归还。那些妇女就用背篼把碗筷背去事主家,来来回回也得跑几趟。那些粗苯的大铁锅、火炉、蒸笼,就喊气大力壮的汉子去扛。我们小孩,也没闲着,就去一家挨着一家借桌子板凳摆酒席,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的。娶媳妇过大年的哥哥,穿着西服,里面的白衬衣白得晃眼睛。他眉开眼笑的,见人就敬烟,大方得连小孩也给,你不接,说不会,他还是硬往手里塞。他还蹲下身子,轻柔地抚摸着我们的头,笑着说新媳妇进门那天,你们给我大声叫嫂子,她那里有瓜子花生!我们重重地点头,他一脸幸福地笑了。 我们老家那边,婚事有两天,头天是新娘家摆酒席,次日才轮到新郎这边。新娘家摆酒席那天傍晚,新郎家要请人去接亲。接亲的队伍有十几人,押礼先生是主角,不但要能说会道,还要善于察言观色,接亲就靠他去应对新娘这边的七姑八姨;两个接亲老奶也必不可少,年纪在40、50岁左右;力气大的小伙接亲时负责挑酒挑肉,回来负责抬嫁妆,那些柜子桌子,都是真材实料,新娘家请人做的,厚实笨重。几点出门接亲,要看离新娘家是远还是近。路程太远,就坐车,近处步行,天黑前赶到就最好。 新娘家热情地安排接亲队伍上酒席吃饭,一个劲地欠酒,押礼先生怕误事,就算平时一日三餐喝酒的,这时也滴酒不沾。有些负责在酒席场中给客人添饭的女孩,这时也就开起了玩笑来,故意为难接亲的小伙,趁人家夹菜时不注意,就从背后往碗里快速地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瓢饭,又不可以放下碗筷,更不让你倒掉,就只能硬撑着吃下。客人酒饱饭足散去,等到晚上7、8点中,新娘家就安排燃蜡(敬天地菩萨的仪式)。新娘家也会请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配合着新郎这边的押礼先生一道完成燃蜡。天地菩萨前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酒糖等供品。燃蜡开始,押礼先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对大蜡,负责燃蜡的两人一人取一支。押礼先生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只见他取出三页纸钱,裹成桶状,打火引燃,摆了三拜菩萨,熟稔地插进烛台里,张嘴就说起了四句(祝福的话语,像古诗有四句,通俗易懂)。“婆家一对蜡,拿到娘家插;良辰吉日插过后,荣华富贵两家发。一屋子的人不由得伸出大指头,异口同声地夸了起来。新娘这边的老人也不干示弱,张嘴就应了下来“:一对蜡烛亮铮铮,棉花裹着舀油淋;自从今夜敬神后,荣华富贵万万春。”女方家的父母是明事理的,见好就收,怕两人一直说下去伤了和气。就算新郎家礼数周到,彩礼分文不少,新娘的七姑八姨也会假装数落几句,就为了图个吉利。 几点发亲,是由先生定下的,分秒不差,一般是卯时,天还没亮。新娘请儿女双全的好命人梳过头发,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卯时一到,她的兄弟就被她上车,新娘不能下地走路。接亲老奶还用红伞遮着新娘的头。花车一进新郎的村寨,新郎早就等在路边了,心急地打开车门,幸福地背着新娘,背着一辈子的伴侣,脚不沾地地往家里赶去,踩得地面咚咚直响。那些围在路边看热闹的老人就张口夸了起来:身板子结实,脸盘子也白嫩,是个好媳妇!(未完待续) 赞 (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