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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完地后，紧接着就是栽包谷。我们家田地多，每年栽包谷只得厚着脸皮请三亲六戚帮忙。舅外公舅外婆60几的人了，身子骨还硬朗，听旁人说我们家栽包谷，就赶来帮忙，谁也劝不住。一群人天麻麻就出门，扛着薅刀，力气大的男人就背上包谷种、四季豆种、黄豆种，有说有笑地往地头走赶去。 栽包谷，有几道工序：打包谷窝窝、放粪草、放包谷种、盖包谷。每道工序，都由几人负责完成，一般是自由搭配，平时拉得上话的在一块，一边干活一边说上几句，人也轻松些。几个老表嫂在前面打包谷窝窝，她们弯着腰，一口气挖去老远。舅外公舅外婆笑着说你们年轻娃娃，闻不来粪草的丑味，我们两个老人就放粪草。两位老人找来半截绳子系在粪箕上，把粪箕挂在胸前装着粪草，用手撕扯开，一把把均匀地放在包谷窝窝里。那时我才几岁，就给放过粪草的包谷窝窝里放包谷种、四季豆种。我穿着父亲的中山装，衣服宽宽大大，把我的膝盖也遮得严严实实，那模样就像一个道人。衣服的两边的大口袋里，一边装着包谷种，一边装着豆种。我一手抓着一把包谷种一手抓着一把豆种，按老人们的说法，一个包谷窝窝放3颗包谷种1颗四季豆种，还要不偏不倚地放进包谷窝窝里。后面盖包谷的是家门中的几个嫂子，她们身子瘦小，可干起活来大男人也追赶不上。她们是快乐与幸福的，就像没有忧愁与烦恼，一边干活一边说笑，还时不时把薅刀往地埂上拍打几下。她们干活仔细而认真，把边角坎旁的杂草锄铲干净，还低下头把一下细小的杂草，用薅刀把土疙瘩掏碎，严严实实地盖在包谷种上，干这活就像在雕花绣鞋。只有把种子盖好，老鼠和小鸟才吃不到，种子才发芽，才会长得粗壮，才会结出饱满的颗粒。 我弯着腰还放包谷种，仔细地数着颗数，生怕放多了还是放少了；我还睁大眼睛，就怕漏放了种子；我还用心听着嫂子们说话，她们大喊说忘了放一窝种子，我就折转身子，跑着扑过去补放。有喜欢说笑的嫂子就开玩笑，你是男人，做放包谷这活没一点出息，嫂子教你盖包谷。我还信以为真，就去拿薅刀，别的嫂子就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长大了就去犁地哩，盖包谷是女人家的活。我红着脸跑开了，舅外公看我忙不过来，就过来帮我放包谷。我可以松了口气，蹲在地埂旁歇一口气，抹一把汗，只记得腰酸涨得快要断了下来，就想倒在地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可那是农忙时节，得争分夺秒地把种子种下去，不敢耽误时节！我喝了几口水，咬着牙接着放起了包谷种。 我家的地，分散在村子四周的山坡上，东一块西一块，栽完这里，又跑去那里，人累不说，还误时间。栽包谷时节，村里家家户户把饭送到山上吃，省些时间，人还可以休息一阵子。有几个嫂子，急急忙忙扒上几碗饭，喝上半瓢甜酒水，就去握着薅刀，顶着恶毒的太阳刨挖起来。上了年岁的舅外公蹲在地头吸汗烟，清香的烟雾从嘴里轻轻地飘出来。有嫂子们扯开歌喉，唱上几句甜美而动听的山歌，又开始盖起了包谷。这时候，城里人正在午睡，可我那可亲可敬的父老兄弟们，还在地头田间挥洒着汗水辛勤地劳作，他们没有喊过一声苦累，他们种下了种子种下了希望，就盼着丰收的喜悦！ 我们一直在地里栽包谷，直到暮色四合，一个个才拖着散了架的身子，饥肠辘辘地赶回家去……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