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的夏季 屋旁的竹林静悄悄的,没有虫鸣声,也没有风儿拂过叶子的“沙沙”声。浓郁的翠竹死了般的矗立着,像是一座座披了绿衣的山尖。阳光从竹叶的缝隙中透出,像一束束夜里打开的手电筒,在黑黑的迷茫中和着空气中的灰尘绽放,灰尘在光束中流转。老狗趴在屋角耷拉着脑袋,吐出鲜红的舌头,大声的喘着气。炽热的太阳仇视着大地,妄想把一切烤成焦炭。门前禾场上晒着刚收回来的谷子,谷子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刺痛了乔北的眼。 乔北双脚一前一后的在那铺满禾场的谷子中踢过,时而双脚掩埋在金黄的谷子下,时而,钻出谷子,裸露在外边。他以这样十分奇怪却又熟悉的姿势缓缓前进,拐弯,又前进,如此反复着,似乎那是一辈子那样漫长。失去原本粉白色,染成了灰黑色的厚指甲十分突兀。那是长年下田的结果。汗珠从乔北的额上渗下,像站在破旧的漏水的水龙头下,脸上的汗水越布越多,一滴汗水捣蛋地钻进他的眼睛,辣辣的刺痛感传出,乔北赶紧眯起眼,用那不干净粘了灰的手扯起短褂的下襟,使劲的擦了下眼,然后,慢慢睁开,顺便用大褂抹了一把脸,脸上瞬间变得黑白相间,不干净的大褂更脏了。一滴汗珠从鼻翼滑到嘴角,乔北舔了舔干涸的破了皮的嘴唇顺势带走了那滴汗,咸咸的,像多年前因为委屈而流下的眼泪,蹲在角落里躲避太阳的老狗眯起眼打量着乔北,许是觉得太无趣了,便又耷拉起脑袋沉沉的趴起,窝成一团打着瞌睡。 一行,一行,终于到了最后那一行,一步,一步,终于到了最后那一步。乔北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赶紧逃脱了那满满绽放开的谷子,脚心传来阵阵疼痛,却使乔北清醒了不少,一屁股坐在冒烟的水泥地上,甩了甩脑袋,竭力地摆脱阳光照射下产生的昏沉感。曲起双腿,乔北用手挷着脚,让脚心面朝自己,灰黑的脚心上扎着几粒尖尖的稻谷,像极了锤入墙壁的钉子,皱起的眉连在了一起,灰黑的手紧挷着灰黑的脚,迅速的拔出那些误入的谷子,最后,乔北长叹了一口气,像一团垃圾般的蜷缩在谷子旁,火热的太阳在乔北的脸上投下一片阴霾,过了几分钟,乔北失魂似的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双腿,向里屋那堆还没洗的脏衣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