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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拾遗 沿海的雨，似女孩的泪，眨眼就来。白天还是晴朗朗的，傍晚就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下雨了。 暮色浓时，风雨更加肆意，似天捅了个口，朝地下只泼。泼得南来北往的车辆，纷纷朝路边的车场躲去。 也不知我有怎样的逆向思维，别人躲雨，我便大胆地顶着雷电，迎着风雨，继续在海丰路段朝广州方向奔驰。 黑夜里，前面没有去车的红色尾灯闪烁，后面也没有来车追逐的白色光束，除了偶尔三三两两的相向来车，顶着雪白炫目的灯光，与我会车之外，剩下的就只有路旁红红绿绿的饭店，和仍然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点缀着这大雨瓢泼而又晦暗的夜了。 路边店穿红着绿的小姐，仿佛比平日显得更加忙碌。她们既要招待已经歇脚的司机，又要守株待兔般地站在屋檐脚，摆动着具有挑逗性的纤纤细手，去引诱似停非停的过路司机。当她们终于把手挥向我时，我视若无睹，无暇顾及，两只眼睛紧紧地透过风雨扫过的挡风玻璃，从雨刮器不停地刮动的空隙中，观察着伸向远方的路。 突然，光束中一个黑色的比脚盆还大的且带钢川的轮胎，胀鼓鼓的摆在路中间。我心里一阵高兴，捡起来便是一笔额外的收入。于是，我不断地用点刹的方式，减慢着车速，在离轮胎两三米处停住了。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路上怎么会有轮胎呢？到底是匆匆而过的汽车掉下的，还是有人在大雨之夜用轮胎做诱饵，进行拦路抢劫呢?我的脑海立刻闪过种种猜测。假如是诱饵 ，离轮胎的不远处，一定埋伏着伺机抢劫的歹徒，只要我跳将下去捡拾轮胎，他们就会迅速包围过来进行抢劫。但我打开全部车灯，并用三节油的手电筒全方位照射过，周围空旷无垠，没有歹徒藏匿之所。加上虽然雨夜车少，但还是断断续续有车过的。因此诱饵抢劫的可能性极小。 正这样想着，机会来了。前面老远处出现了许多道颤动的白色光束，起码是四五辆汽车将从这里经过。在这时捡拾轮胎，环境对我非常有利。于是，我趁那些车未到之前，把车靠近了轮胎；并冲出了驾驶室，淋着大雨，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搂着轮胎就往车上搬。刚把轮胎搬上去，前方的车就一辆接一辆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也趁机启动汽车离开了那个可疑之地。这时，我边开车边抹抹发际上的雨水，长长地喘了口气，才从那侥幸而又紧张的心理中轻松了下来。 正轻松，倏然又想起，如果失主还要折回来寻找轮胎呢？这轮胎是人家的呀！我为什么据为己有？自己想起一阵脸红，心中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一年前自己丢失的那个轮胎。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去辰溪煤矿运煤。一路上到处修路，坑坑洼洼。等我颠颠簸簸把车开到煤矿时，忽然发现车尾用铁链条绑得梆梆紧的备胎丢了。 当时，真让我神情黯然。轮胎连钢川要花上八九百块钱去买，两天的运费还买不起。更重要的是：装着十几吨煤沿途颠簸，坏了轮胎就只有喊天叫地，就要在路上露宿。 折回去找？真是大海捞针。一个还有八九层新的胀鼓鼓的轮胎掉在地上，谁捡到了都不会还给你。 无奈，我只有虔诚地祈祷上帝保佑，让我一路安全到家。 当我返程开至辰溪寺前那段凹凹凸凸的路段时，一个年逾半百且像干部模样的人，站在乡政府大门口，吃力地向我招着手。我以为是个搭车人，便不予理睬。这时，他飞快地跑向了我的车边，并用双手卷着喇叭筒大声说：“我捡到你的轮胎了。” 听见他的话，我心中一亮，一脚把车停了下来。他便顺势一脚登上了踏脚板。再次告诉我： “你的轮胎都掉了。还不知道吗?” 我连忙点头：“知道，知道！” 他说：“今天早上，你的轮胎掉了下来，被我捡到了。我怎么喊你也听不见。我只好把你的车号记下。因为知道你的车是去运煤的，下午还要从这里经过。我在这里等你半天啦！” 轮胎失而复得，我非常感激。随手给他一百块酬金。他说：“要你的钱，我就不会在这里等你这么久了。轮胎卖给谁都是钱。” 最后，他硬是推掉了我给他的酬金，而且还与我一道把轮胎安上了备胎架。 这件事让我永远难忘。 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我就不能向那位干部一样，设身处地的去想一下失主的心情吗？我绝对不能拿着别人的轮胎一走了之。我要等，等失主找上来！ 我把车开至附近一个灯火辉煌的饭店旁边，又把轮胎从车上搬下来，放在马路旁，使过往的司机信眼可见。我则当着轮胎的守护神，在驾驶室静静地等待着失主的到来。 雨仍然在疯狂地下，路上的车辆冲破雨帘匆匆而过。饭店的小姐在屋檐脚不断地盛开微笑的花朵，向我招手。我无心搭理，要为失主负责，我只能在驾驶室里透过朦胧的挡风玻璃守住轮胎。 ……那一夜，我在睡睡醒醒中，疲倦的目光在雨中不知迎送了多少辆来来往往的汽车。一直等到大雨收敛，晨曦微露，路上的汽车又像鲶鱼咬尾似的多了起来，我才怀着一丝遗憾，一丝失望，把那个轮胎只好又搬上了我的车里，才离开了那里。因为，也许失主对车来车往的广汕线寻找轮胎根本就不抱希望，早在哪里睡大觉了；也许，他至今都无法知道他的轮胎是掉在百里之外，还是掉在千里之外？ 到家中，我没有处理那个轮胎，我把它当成一种纪念品存在家中。使我一看见那个轮胎，就想起那个晦暗的雨夜，想起在风雨中等待失主那难熬的分分秒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