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囗陆地

看戏，在我童年记忆中，是美好的。我常常记起小时候在村里看戏的情景，时时回味那段充满童趣、无拘无束的日子。

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戏是在我6岁那年的夏天。母亲对我说，今晚公社文艺宣传队来村里唱样板戏了，你去吗？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样板戏，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三口两口吃完饭，搬个小凳就催促着父亲带我去队里打谷场上看戏。在去的路上，每经过一小伙伴的家，都要朝他们家高喊一声，“去场上看样板戏喽”。话声未落，便呼啦一下冲出一个小伙伴，他也和我一样搬个小凳子，脸上洋溢着喜悦。

当我们来到打谷场上，汽油灯已经点起来了。那时条件差，村里还没有通电。打谷场上早已有不少人坐在凳上摇着芭蕉扇，等戏看了。我们挑选了一个有利的位置把木凳摆好，就开始在台前台后互相追逐玩游戏，稍微有些累了。我和几个小伙伴便会不约而同地围在戏台一侧卖杂货的地摊前，两眼直溜溜地盯着货挑子上的零食。那时，每逢队里放电影，便会有三四个卖杂货的，在货挑子上挂盏马灯，卖葵花籽、卖花生、卖水果糖、卖棉花糖、卖小玩具等。有时，我也会拽着父亲的手，来到地摊前哭闹着要那些东西，父亲拗不过我，也会掏几分钱给我买两小酒杯葵花籽，一两块糖。买了东西以后，我会乖巧地随父亲坐在木凳上，静静等待戏的开演。　

其实，我那时并不懂什么是样板戏，来热闹热闹，解解嘴馋罢了。戏还没有开演，演员们正忙化妆，我们一群孩子好奇的撩开后台的幕布，伸长脖子看化妆，各色各样的油彩拍在演员脸上，变幻出一张张生动的脸谱。此时，打谷场上，那才叫热闹呢，庄上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小伙子收拾的油头粉面，老人们坐在板凳上，嘴里叼着旱烟袋，一边劈啪劈啪地抽着旱烟，一边左顾右盼，有的还在不停地讲着未开演戏目的内容了；年轻的少妇抱着孩子来了，忙里偷闲的大婶拿着鞋底来了，十里八村的人也赶来了，打谷场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咚锵咚锵，咚咚锵！”的一通闹台锣鼓敲过之后，帷幕徐徐拉开，四处乱跑的孩子，到处转悠的人们纷纷归位，戏开演了，主角配角纷纷登场。“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来年到……”歌剧《白毛女》恶霸地主黄世仁逼死了善良老实的佃户杨白老.抢走了他的女儿喜儿……《北风吹》一唱起，台上的演员就开始抹眼泪，台下的观众也跟着一下一下抹眼泪。因为农人们对喜儿无比同情。

中场休息时，地摊前照例又热闹起来，孩子们挤着要把剩余的零花钱花掉；小伙子们三五成群，目光穿过人群，在心仪的姑娘脸上扫来扫去；姑娘们呢，目不旁视，只与要好的女友窃窃私语；少妇为了哄孩子安静也来到地摊前，捡那有趣好玩的玩具买来逗孩子开心。

晚上在打谷场上看戏，偶尔看到中途会遇到风雨。如果刮风，那帷幕会像一张鼓起的帆，或前或后的倾斜，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令人担心。如果下雨，有人会咒骂天气，有人会叫爹喊娘的，呼儿唤女的。一场戏演完，人们久久不愿离去，直到演员站在台上说，今晚演出到此结束后，农人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散戏了，人们像潮水般退去。安静的村子立时沸腾了, 各家的油灯由东向西亮起，吱扭吱扭开关屋门的声音、狗叫声、脚步声传向远方。尽管到家时肚里是又饥又渴，但心理上却获得极大的满足

如今乡村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在众多的文艺节目中我还是更喜欢看戏。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可以随时随地坐在家里看戏，可总感觉缺少了儿时那样的迷恋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