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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人家（散文） 华野 那地方叫龙洞漕，现属于湖北恩施州恩施市龙马村管辖。上世纪八十年代，龙马还是一个区，后来叫公社。 这地方距离龙马街十多里，那时的区仅与县有公路相通。今天的村与村都有水泥公路相通，在那时是不可想象的。这样的交通，给人们日常生活带来许多不便；但因为封闭、偏远，也保留了这些地方本身的特色。 从名字可以想象，这地方是一个狭长的槽形，稀稀疏疏住着十来户人家。东西狭长，形成一个槽子。这些地方的房子是挺有趣的。有的就建在山洞前面，在山洞前面盖一片瓦，砌几方石墙，山洞就成了房子的组成部分。还有的更稀奇，房子里有坟墓。总之，这些房子随地势或上或下，或长或宽。世世代代，人们就在这地方种地，赶场的时候，就背着山里的包谷、洋芋、红薯、黄瓜、豇豆、黄豆等等地里出产物，到集镇卖了之后贩回油盐，买个衣服鞋子什么的。 我是国庆放假去的，正是秋天。那一带地里的玉米，还挂着黑红的胡子，黄豆还是青枝绿叶。走在路上，两旁多是一些野草，点缀着些山里的野花。有一种野花山里很多，草本，高不过十几公分。圆形叶片，茎叶绿中带红，花型是碟性，一般三四片叶子，对生。花呢，以红、白居多，宜人。秋季的路边，也有野葵、野菊花，开在路旁。蝉（土名催米子）不停地叫“胡子胡子挂起”。也有早属了的包谷，掰过包谷，扯过黄豆之后，人们平整了土地，整成一畦畦的，播下萝卜、白菜秧。 人家往往依山而居，多为南北向。大门朝南，屋后背靠山。这种布局，给生活带来很多方便。清晨，入不到九十点，太阳还在山的那边，此时正是牛而吃草，农人们割草砍柴做农活的好时间。牛的项下挂着铃铛，那铃子多为铜、铁做成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给这寂静的山里带来动听的音乐。牛是很听话的，它们带着小牛，吃着带着露珠的鲜草。有时抬起头来“哞哞”叫几声，是给同伴打招呼或是告诉主人吃饱了。约莫九十点钟，太阳爬上山顶的时候，主人赶着长得圆滚滚的牛回圈，吃过早饭也许就会扛着一张犁，和牛一起耕地去，这样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山里当然有四季无尽乐趣。春天的山里，有一种野生兰草，很远就能闻到它的异香。没事的时候，放牛娃就循着这香气，去摘兰草，回来养在清水的瓶子，好几天香气不散。夏秋之际，草木茂盛，山中的桃李、杏子、板栗、栗子都渐次成熟。最常见的是桃李，李子在四月就已成熟。有一种叫“鸡蛋李”的，形似鸡蛋大小，吃起来甜而脆。口感极好，李中珍品。一到农历五六月份，桃子熟了。山里人家，房前屋后，一树树，压弯树枝。百花桃最多，比拳头略小，没成熟的时候果皮是白色的，成熟了是红色的，很好看，一个个挂在枝头，像画家画的。成熟了的百花桃，用手掰开，取出里面的桃核。过之多，甜腻。而我喜欢吃的是“六月桃”，比白花桃要晚个20天到一个月，个子比白花桃大，直到熟透，果子都是硬的，不像白花桃一成熟就㞎（软）了，吃起来甜、脆而不腻。柿子成熟的时候，很显眼，很远就能看见。 我见过的果树，最高的是梨树，有两丈多高，那梨子挂在半空，好像故意逗引小孩，让他们看得见，够不着。小孩想吃的话，就在下面扔石头上去，那得碰运气。当然，大人是可以搭楼梯爬上去摘，活用很长的竹竿打。但这种方式不好，梨子掉下来容易破。块头最大的要数核桃树，一树核桃。远望去像一大片云朵，占几十平米的面积。板栗树的果，是最难取的，因为它外壳是刺球，不想其他果子，在没成熟的时候就能摘了吃，板栗要等到它完全成熟，这时候外面的刺球会自己裂开，你只要在树下捡就行。最容易摘的是橘子，树只人把高，吃起来容易，剥开就可以吃，红红的，颜色也好看。造字树虽然也不高，但枝干有大颗的刺，摘的时候得小心翼翼，虽然是一种吉祥果。 这些山里农家的果木，有的栽在院子里，最在下面，伸手就可以摘，主人常用来招待客人。而我觉得有趣的是在吊脚楼的走廊上摘，尤其是谈恋爱的男女，更富于浪漫情调。陶渊明是这样描绘的“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概括的极好。 冬天的山中，农人们藏好自己的粮食，高山地区的人，把包谷扎成一提提，吊在房前屋后的横柱上。待到要过年的时候，就把它们取下来打成粉面之后熬包谷糖，或是炒包谷花儿，那个年代是小孩最爱吃的。红薯呢，大多放进窖。少数也连藤子一起，吊在灶头，做饭的时候受烟熏。用甑子蒸饭的时候，把苕洗干净，放在甑子下的甑脚水蒸，蒸出来的苕，流着深红的糖粉，真好吃！比平时的苕甜，更有回味。 在种完了第二年的洋芋、小麦，农人开始准备过年，他们把柴块码成一垛一垛的，屋檐下也围成一捆一捆的。待到雪花飘飞，笼盖四野的时候，通常，他们将平时挖的疙瘩，架在专门烧火烤的伙房，那熊熊的火焰，考的人脸上通红，身上暖和喝的，屋里屋外，两重世界！ 在疙瘩上头，还吊着水壶，有些人家是铜壶，又是山泉水，泡上茶，一边喝着，一边聊一些农事和山中稀奇。辛苦的农人，也就这样让平时的劳累在这样的气氛中溜走！孩子们最喜欢在火塘烤洋芋、烧粑粑，有时等不及，连脸上都糊着黑烟和灰。 杀年猪是这些农人的重要活动，一年吃的油、肉，都在这几百斤年猪身上。杀年猪会请来邻居揪猪尾巴，也请来亲戚，大家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吃肉。好久不见的姑爷有时会被几个舅母子拉着往嘴里滋肉吃。 杀过年猪，将肉炕在火坑或灶头，有客来的时候煮一块或一刀。 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打糍粑，就开始准备过年，给长辈拜年，到哪家吃酒，这是农家一年休息的日子 这就是山中农家的生活，淳朴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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