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农村乡下手艺谈

——补锅

                 过去，在零陵农村乡下有菜锅、顶锅、灶锅。这些锅都是每个家庭生产生活的必需品，一样也不能少，如果离开了这些锅，生产生活就无从谈起。菜锅是用来煮菜的，顶锅是用来做饭的，灶锅是用来熬溞给猪吃的。

               虽然这些锅头都是铁制品，但是在烈火的烧烤和勺子的搅和下，天长日久就会变薄，甚至还会出现漏洞。那时，农村物质匮乏，经济拮据，很少人家有备锅，没有锅，吃饭、喂猪都成了问题。在那一分钱想弄成几分钱的穷困时代里，锅出了漏洞是不能随手扔掉的、丢弃的，而是通过修修补补继续使用。农村补锅的手艺顺其而生，而且生意很好，补锅师傅既解决了乡亲们锅漏的烦恼，也为自己谋了一份生计。

             “插犁头……补锅……，补锅……插犁头……”记得儿时，几乎过几天就有挑着担子的补锅师傅从村里经过，并大声吆喝。那些家里锅出现漏洞和犁头被犁断的乡亲们就把补锅师傅叫住，请他们补锅或插犁头。补锅师傅放下担子，准备干活。（补锅师傅一般有两人，一个徒弟，一个师傅）

              开工前，补锅师傅，先把乡亲们的锅用布条擦干净，用眼睛仔细瞧瞧，看漏洞多大，能否可补。如果能补，补锅师傅就把架子支好，从泥田里搬来一块大泥，放置一边，这泥巴大有用处。然后把带来的锅铁片敲碎成小块，放在钳锅里，点火，拉风箱吹风，在高温下，把这些铁碎片融化，以便来补。补锅与打铁一样，他们烧的都是碳火，火炉底下连接风箱，通过不停的鼓风，引发炭火燃烧产生高温，将铁烧化，烧成铁水，用铁水和铁条去补锅。

            为了把锅补好，补锅师傅提前在家里卷好很多布条，像一根根香肠的形状，扎得很紧。还做了几个托片，补锅时，补锅师傅先用沙布把漏锅清洗干净，放在一边，待铁水融化后，徒弟拿起锅，师傅用一个铁勺从钳锅里舀出滚烫的铁水倒在模子里，对着锅的漏洞使之融合，待恰当好处时，师傅在上面用香肠形布条一抹，就补好了。由于铁水温度高，这时，布条会起火，师傅就把布条往泥巴上一粘，将火熄灭。这不需要铁条的补法是补漏洞小的锅，对于漏洞大的锅，则还需要修整一块大小合适的锅铁片，用一块拖片置于大洞中央，再用小钳勺舀出铁水补周边两个点，固定住，再补一圈。

              补锅是一门精致的技术活，需要精细，补后锅的里面不留凸起和缺漏，无论用铲子从哪个方向铲，都不会把补锅处铲掉，所以补完冷却后，锅里面还要用砂纸做一定打磨，消除边茬。另一个，必须严丝合缝密封，不能漏水漏油，如果有漏，必须免费重补，就会影响声誉，失去生意。因此补锅的人对看似简单的补锅活儿做到精益求精，小心翼翼。手艺精湛的补锅师傅补好以后犹如新的一样。

               除了补锅，补锅师傅还插犁头。过去农村犁田，犁是不可缺少的工具，牛拖着犁铧耕田过程中，有时犁头撞着石头，犁尖会被弄断，这个时候，需要中重新安装犁头，这个活儿也是由补锅师傅完成的。在零陵乡下农村，乡亲们习惯将＂插犁头＂念“插日头”，因为它红通通的，就像插入红太阳里一样。＂插犁头＂时，钳锅里滚烫着铁水，师傅将适量的铁水注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尖形模具中，然后再用断犁头插进去，冷却后，就等于给断犁补了一个尖。

            补锅也是个苦活、累活、危险活。一天下来，不但两个补锅人都灰头土脸，脸上东一块西一块黑灰，身上也没有一块干净的。而且耐着高温，端着滚烫的铁水，稍不小心，就会烫破手指。为此，有许多补锅师傅由于手艺不精，再加上粗心大意常把手指烧伤。有的甚至还因为铁水溅起把眼睛弄坏。另外，补锅师傅风餐露宿、缺衣少食也是常事。

             我的舅爷爷因为从小父母双亡，12岁就背井离乡、四处漂泊，跟着人家学补锅，起早贪黑、披星载月也难填补肚子，他住过桥下、寺庙、岩洞，饥一餐、饱一餐，饿了采野果吃，渴了喝井水，后来，40多岁时，因为太疲倦了，在一次补锅当中把眼睛给烧伤了，由于家境贫困，没有医药费，至死也没治疗好，如今回想让人伤心落泪。

          苍海桑田，山河巨变。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城市农村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乡亲们都变得富裕。如果家中的锅烂了就当废品卖掉，重新买个新锅使用，不再去修修补补。而年轻人嫌这活苦、累、脏，赚不到钱，自然没有人向师傅学习。那些儿时司空见惯补锅的手艺人慢慢老去，补锅的技术也将被湮没在岁月的尘埃，但那些补锅人为当时农村做的贡献和付出的艰辛却让人永远留念，难以忘怀！唐高翔2021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