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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记

时间:2021-06-02 06:48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枕舟人点击:
        

二十四记

立春

 

他站在黄浦江边,河流安缓地朝西流淌,天色泛白,映在江水中和军刀的刀光一样,他身上的绿色大衣显得暗淡深沉。东北的局势越来越紧迫,上海仍歌舞升平,包子铺里的汽烟日日清晨准时溢出,穿警服的还提着训诫棍在路边吆五喝六,但他知道,太平日子不多了。他叹了口气,目光收回脚下,皮鞋锃亮。再打仗,喜福成里的戏也要接着唱,老早就传开了,柳老板立春唱长生他可得去捧场。

 

雨水

 

李杏娟和李杏娇今天要回门,娟嫁人五年,娇三年。李杏娟起了个大早,给男人生火做饭烧水喝,给儿梳头抹面换新袄,收拾打扮一通过后,背起背篼,左手牵儿,右手一提罐罐肉,篼里两匹花布孝敬妈,两斤茶叶孝敬爸;李杏娇醒了,卧在床铺半天没起身,雨水节,出了嫁的女人都要回娘屋,三年了,大姐的儿都会喊阿公阿婆了,自己的肚皮还一点动静没得,年年妈都给她缝红裤贴身穿,不晓得今年姐又要在旁边说多少风凉话。

 

惊蛰

 

过了预产期两天了,医生让我妈去医院候着。医院离家十分钟的路,我爸我妈吃了早饭,提着一杯茉莉花茶晃到医院去等我,提前两个月就备好的衣裳铺盖一样也没带。我妈中午吃了个蓖麻油炒鸡蛋,下午就破羊水,六点半把我生下来,从此正式成为我妈。那时候她才八十来斤,跟我现在一样。

 

春分

 

春分、秋分、秦岭、淮河,也许是每一个中国文科生最熟悉事物。高三年级最好的文科班教室里,长长的鏖战已经使其中的每一个学生都年纪轻轻就浑身疲气,人到中年的地理老师头发修剪得很短,贴在一张圆脸上。他在台上朗读大段大段的参考答案,无休无止,台下学生拒绝懒惰,可一个个学得东倒西伏。忽然,他变了,一样的语气,有了不一样的语感,一个地理诗人望向窗外,眼镜反光,喃喃,"寒冬远去,太阳从南回归线来到赤道,昼夜平分,光明将越来越长。"

 

清明

 

糯米都是新的,蒸好了热气腾腾端出来,雪白雪白。一槌一槌打下去,伴着有节奏的号子,石舂里慢慢结出一朵圆润的米团花。人们把它抬上条案,一大朵,被分成一小朵、一小朵,米团花里加入芝麻、砂糖、花生,捏揉成圆,就点一点红在中间;加入芽菜、酱油、猪肉,就什么也不点。没了牙的老妇和刚生牙的小童都爱吃,老的吃咸,小的吃甜,大家都不怕糯米粘牙。

 

谷雨

 

身肥尾长的大红锦鲤一头头争着往外冒,单薄透白的鱼嘴张张合合,雨珠不断线地跌向湖中,水面的涟漪一圈挨一圈,被鱼群惊破。人民公园在雨天没有人民,把鱼喂大的人在雨天不来看鱼。湖心亭里有个人,头顶一草帽,身披大号黑色塑料袋,手握竹枝扫把,静立听雨看鱼,远望他,他好似孤舟蓑笠翁。

 

 

昆虫已苏醒两月,过去的两个月里,草野仍然安安静静,日夜还没有温暖到足以激发虫豸吟鸣的闲心。月夜下,赶路人在乡间的土道上放满了速度,马蹄不急不缓朝前迈,落脚不扬起灰尘,也不惊扰花香,手执竹鞭的车夫一手驾马,一手握酒,赶上半里便仰头一口,马儿走得慢,路边的田垄也走得慢,青蓝色的夜晚里,人、马、车都被染得安安静静。又走了半里路,酒刚到喉头,车夫听见两旁草丛里传来声响,由弱到盛,渐渐连成一片。车夫放下手中的酒瓶,心想,如今的虫没有当年的会唱。

 

小满

 

周巧姐守了大半辈子寡,膝下无儿无女,一只黄狗从生下来养到死,已是十五个年头。死了男人那年,周巧姐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家,寡妇门前是非多,俏者更甚,周巧姐要脸面,寻思找条狗来看家护院,没曾想来的是只眼都还没睁的奶狗,也只能哭笑不得地留起来了,取了个名字叫小满,小满死了这天夜里,周巧姐独自坐在油灯前,木木呆呆望着火苗许久,“早知道取啥名就死在哪天,我当初该叫你大满”。

 

芒种

 

窗外枝头已挂满青梅,圆润饱满,惹人喜欢,昨天清早挑了十来颗最漂亮的摘下,去蒂、洗净、晾干。今天去市东买三斤米酒,市西买三斤冰糖,路上下起了细雨,却腾不出打伞的手,回来站到镜子前一看,活像买冰糖时顺道偷了人家的白糖。翻出一口干净坛子,一层青梅一层糖,一层青梅一层糖,糖比梅多,米酒沿着坛壁倒进去,没过青梅后封口,埋到梅树下,决定叫这坛酒三国。

 

夏至

 

阳光普照,北半球的人世间迎来一个最长的白昼,万事万物阴影的总和在这个白昼变得最小,一只蚂蚁的爬行变得愈发艰难,它总也找不到下一个可供停歇的阴凉,四周都是大光明,可它只看到自己渺小的躯体如一叶薄舟沉浮于滚滚热浪,一个浪头打来,吞没了一只干枯的蚂蚁。

 

小暑

 

去年的这一天,李木决定再来一年,明年继续考,复读的人那么多,别人都行,他怎么不行?今年的这一天,原以为是已拿着更满意的分数填选了更好的学校,谁都没想到竟然所有人都还在等着第二天去参考,当然,也谁都没想到,好多人竟早在几个月前听着网课进行最后一轮复习时就决定,再来一年,明年继续考。

 

大暑

 

她倚靠车,额头抵着塑了膜的绿色玻璃,一动不动眺望窗外蓝天下延绵的苍白戈壁,她看到很远的地方,零星生长着丛丛深色的植物,天地相接,没有一朵白云问世。即使是在午后,她也穿两件长袖保暖,车辆在干燥的大地上滑行,她背对故乡,背对正忙于挑水灌田的爹娘,去往更西更北,窗外景象的单调使她被一阵困意袭扰,她闭眼沉入了睡眠,再醒来时,她原来已经到了一个没有节气之分、说她听不懂的话的地方。

 

立秋

 

青稞市街说是叫街,其实只有一条三四米宽的石板路,晚饭前,街头的孩子妈到街尾把孩子拎回家,锅里的水都还没烧开。吃过晚饭,孩子们最先丢下碗冲上街,过一会儿,是男人们提着凳子端茶出门,不聚在街角杀上两局,就消不去傍晚的潮热,女人们往往是最后走出家门,她们出现在街上,此起彼伏的嗑瓜子声也就出现在街上,三五成群扎堆儿东拉西扯,刚搬来的张四姐今天端了盆红得翻沙的西瓜,有点讨好地笑,“大家伙一起吃西瓜,今年秋燥咱都不怕。”

 

处暑

 

果娃不高兴,那么热的秋老虎,少在河里泡一天都捱不过,他的妈李杏娟今天咋都不放他去跟毛豆还有伟伟他们一起游野泳,非说鬼门关开了,水鬼要抓童男当替身,不过今天妈要带他去看姨妈,姨妈的肚皮头终于有小娃娃了,他妈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今晚上姨妈喝鸡汤,他就吃白宰鸡,胖姨父肯定要请他喝北冰洋,又像上次一样,两个人一起躲在厨房悄悄咪咪喝。

 

 

白露

 

好不容易补完了一本《暑假生活》,开了学,家庭作业是一天接一天,“为什么暑假过得那么快,怎么又开学了?”,她趴在窗口一边咬铅笔头一边想,想不通,真是想不通。算咯,还是先应付今天的听写。她在本子上一笔一划、不轻不重地写,又用橡皮一字一词、小心翼翼地擦,有那些深深浅浅的字迹在,她还能怕今天的听写?“大雁——”,“大雁?什么大雁?有这个词吗?”还好这个字本来就会写,她心里得意洋洋,“大燕”。

 

秋分

 

院子里梅树下的酒埋了小半年,过阵子冷得土结了块就不好挖了。抄起一把小锹去,仔细着点梅树的根,把夏天酿的酒请上秋天来,启开就放出了一大股酒意朦胧的青梅香。这些天的夜里,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先喝一口茶里的月色,再喝一口酒里的月色,先读一段三国,再唱一段三国,英雄就挨个坐满了这小小的院落。

 

寒露

 

德令哈今年冷得早,我抄着手缩在临街的炕羊肉店里,借着炉子的热度打着瞌睡等我的羊肉串。下午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天空黄扑扑的,偶尔有个骑摩托车的青年飞驰而过,街面又变得空空荡荡,这羊肉串是一直不来,我越等越困,不远处那张桌子的老太婆剥出的蒜皮也越堆越高,手还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看着,我感觉到余光里飘飘洒洒,德令哈的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今年的初雪,雪都来了,羊肉串还没来。

 

霜降

 

分手七个月了。七个月来,他每天都像活在巨大的昼夜温差中,靠从前那些记忆过活时,似乎人间一直都待他如此温和,回到现实才发现秋天都已经进入尾声,天黑得很早,他握着一盒草莓味冰淇淋倚立在窗边,安静俯瞰城市的车流。手被冻木了,红通通、湿淋淋,那是他给他买的最后一盒冰淇淋,明天过期。

 

立冬

 

在重庆,江湖有两种形态,一是九分天下,二是阴阳对垒,无论哪种,都逃不过酒雨肉风、沸汤热浪,貌不惊人的一统武林者并非哪门哪派,却善于折中平衡,缺之不可,问其何方神圣,原是芝麻香油,葱末蒜蓉护法之。十一月,阴,湿,冬寒迫近,江湖涌动,饕餮烫涮之战一触即发。街边一阴暗小店内,货架后的女子打开手机翻盖,低沉应声,“货已备好,今晚来取。”不远处,整齐叠放的三十桶香油,仿佛映出刀光剑影。

 

小雪

 

它被揪出来,大大的双眼盛满天光,肤色柔白,毛发顺滑,人们都夸它肥美。它摇头晃脑,一副快乐的样子,四周热闹的氛围使它也受了感染,殊不知那热闹正是为它而生的,它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磨刀霍霍。午时一刻,农院里已白雾缭绕,老老少少围着它有说有笑,它一半高挂,一半散落。两口大锅支在地头,一口翻滚鲜美白汤,一口爆炒脆嫩肚肠,油泼辣子一大盆,高粱好酒三大缸。

 

大雪

 

“你的毛衣真难看,都没有米老鼠!”林花花涨红了脸,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她的胸前空空如也,和脚下的雪地一样,李木子的胸口上又有米老鼠,又有红领巾。那天回家,枕头被林花花正面反面哭湿了一大片,夜里要睡觉,林花花才犯了难,只好抱着铺盖去找妈。妈给她掖好被子,倚在床头灯旁一针针一针针织,毛线是林花花自己选的桃粉色,最近少儿频道的女主持人就老穿那个颜色。第二天做完课间操,“米老鼠算什么,我想要什么颜色我妈就给我织什么颜色,你妈能吗?”这次轮到李木子涨红了脸。

 

冬至

 

一连数日,天空都笼罩在一种暗黄之中,不放晴,也不下雨。她们躲了不知多少天,因为在地窖里无法凭明暗分辨昼夜,只能靠听,听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有时远,有时近,有时好像就在头顶,爆炸过后,通常是一段漫长的死寂。窖里的女人们没狼狈过,哪个当初不是柳绿花红风情万种?怎么他日本人来了她们就得老鼠似的窝藏在这见不得光的地底下?地窖的门被打开时,突如其来的亮光惊醒了个挨个取暖的她们,那将是她们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黑夜,也是南京历史上最黑暗的一个冬天

 

小寒

 

“2000年1月6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我们迎来了新世纪的第一个晴天,虽然依旧很冷,但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房间的地板上,还是使我感到一些温暖。早上,我吃了一碗饺子,没吃完;中午,我接着吃那碗饺子;下午,我把烟头灭在饺子汤里,所以晚上没得吃了。我走上大街,无目的地揣着手逛,四处都挂着庆贺千禧,真不知有什么可贺。

 

大寒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广西有十万大山,如今才知道十万其实不是数字,但当我在广西小城傍晚的山谷里,背靠车门眼看太阳落山时,还是觉得我所看到的山就属于十万大山中国南方的大部分地区迎来最艰巨的寒冷时,我在更南的南方,芦苇生得很高,矿石散落遍地,心上人藏匿进震耳的轰鸣,很久过后,再从废弃铁轨的另一端朝我走来,背对夕阳,正如从一个春日的梦里归来。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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