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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他心中唯一的期盼，就是那桔子成熟的季节。那时的他，可以理直气地去邂逅他的桔。终于又盼来一个桔子飘香的时刻，他的妻为他打点好一切，他如同那出笼的小鸟，步履轻盈，神情阳光，恨不得盗来孙悟空那百般神功，瞬间跳到桔面前。 桔是他青梅竹马的乡恋，当他们正要谈婚论嫁时，家乡一场空前绝世的洪水，把所有人的梦冲得荡然无存。他和桔自然也不例外。为了找一条活路，他只得背井离乡，远走高飞。离开时，他找到桔海誓山盟道：“等我！三年后桔子黄时，我来找你，记着！”已在泪如泉涌的桔，听了他的话，泣不成声地说：“我会等你的，就算你三年之后没来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的！” 离开桔，他来到一座城市，被一位好心的大叔收留。大叔身边有一个娇女，当时正是十八岁的妙龄花朵。三年后，当他准备告别大叔返乡去兑现他的承诺时，大叔突然病倒，在生命垂危时对他说：“我没有别的牵挂，只是小女还未成人，让我死不瞑目，我求你一件事，娶我女儿为妻吧，那样我也就能安心地去了！”面对恩人的哀求，他真的为难了，因为在他心里还珍藏着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呀，可眼下大叔那期望的神情与恩德，实在令他无法割舍，就这样，他矛盾重重地娶了一个爱他而他不爱的女人为妻。 新生活的开始，他也和所有的人一样，柴米油盐，生儿育女。不久，这个两口之家便多了一个小天使，其暖融融，其乐融融。只是不争气的心，总是生在福中不知足，开心不开心时，总会飞向家乡的桔，他有一种预感，桔在等他，不分昼夜地在翘首遥望。无法按捺的心欲，致使他曾四处打听，希望能得到桔一丝线索…… 伴着淡淡的思念，女儿也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娇女，聪慧的天赋给她的人生带来的全是鲜花和光环，大学毕业后被聘往电台就职。小家庭的锦上添花，除了女儿在全身心地品味，他和妻仍然心底泛涌着丝丝酸楚。妻为他的心不守舍，他为他的不守诺言，各自的苦衷成为生活中无法摆脱的心结，也为他们的爱罩上一层朦胧的阴影。 功夫真的不负有心人，二十年后一个桔子飘香的季节，他终于有了桔的下落，没出所料的是桔的确一直在等他，直到今天满脸犁耕。兴奋激动之余，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妻，妻含着酸涩而幸福的眼泪，为他安排好一切送他上路去看望找了二十年的桔。从此，每当桔子成熟的秋天，也就成了他与桔团圆相逢的日子。 聪明绝顶的女儿，对父亲一年一度的所谓走“亲戚”似乎悟到了什么，也从母亲为父亲准备行李时那呆滞、无奈的神情中多了几分疑虑，便问母亲：“爸为什么每年都要回那个没有亲人的老家？”母亲总是一脸坦然温和地说：“傻孩子，亲人不只是父母和兄弟姐妹！” “那父亲为什么总不带我们回去？”女儿砍树刨坑，母亲无言以对，慈祥的神情也随之陷入深深地沉默中…… 这次父亲的走“亲戚”，女儿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她直言不讳地问母亲：“爸回老家到底为何事？” 母亲淡淡地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还不是走亲戚？” “爸一定有事瞒着你，老家一定有他的女人！” “孩子家，别胡说！”说话的平淡却在母亲的动作中一点不能显现，从锅里往出捞着的碗竟三次才算捞出来，母亲分明在撒谎，也分明在为父亲遮掩，也分明在克制内心的那分激动。 在出乎妻和女儿的预料中他回来了，出乎意料的还有带回了一位女人，一位人比较黄瘦的女人。一切真相大白，一切无需猜测。当晚，女儿雷霆大发，怒不可遏，是母亲重重的一巴掌才让女儿暗暗认定了这门亲戚。 从此，他的桔定居在了这个小城。随之，他本来就理还乱的心境，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不幸的是，他的妻也身患重病危在旦夕。令他想不到的是，在妻临终时，对女儿说了无数的他的好，他的智慧，他的勤劳，他的所有都是天下男人优秀之优秀。不过也说了对他的恨，恨他二十多年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女人，恨他没有把真爱施舍给她一点。就这样，妻带着对他爱大于恨的幸福与心酸告别了这个世界。 妻走后，他很快地娶回了桔。在他心中，这次桔子真的是黄了。 桔的出现，自然是女儿无法接受的现实，他的残忍、他的背叛，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痛着女儿的心，一怒之下离开了那个曾经让她幸福、伤痛、愤懑的家…… 妻永远的走了，女儿也寄人篱下。新家诞生旧家解体，这对他实在是一个无地自容的打击。他愧疚，一句承诺葬送了桔的一生；他愧疚，几十年来没有真心地去爱过自己的妻；他愧疚，女儿没有一个完整温暖的家。他要崩溃，他真的要崩溃了，他恨自己为什么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什么都在乎的男人，他恨自己痴迷守信，恨自己来这个世界是为别人而活，为诸多的无奈而活…… 身心俱累的他，终于导致出一场无法逃避的灾祸，他感觉到了身体的严重反常，感觉到了人生即将要谢幕，这时的他唯一不能留下遗憾的就是要让女儿知道他内心几十年来的累累伤痕，即使得不到谅解，也算对他是一种解脱。他终于通过时空媒体彻头彻尾地倾诉了自己人生旅途中的恩恩冤冤…… 最让女儿感动的是，他对桔的爱情从找到桔的那一刻起，早已转化为一种亲情，因为他没有资格再向桔表白自己一如既往的爱，他要用亲情的呵护去忏悔自己曾经的失信；最让女儿感动的是，自己已是绝症晚期时，妻却先走他一步，这样也好，也算是上天在给他一个能重新爱自己妻的机会；最让女儿感动的是，他欠女儿的太多，短暂的生命再也无法去弥补，他也相信，女儿作为他生命的延续，他的在意，他的执着，不会不在女儿身上萌芽结果，总有一天女儿会明白父亲的所有过错的…… 他的释怀，他的倾吐，如同一股春风，将女儿心中厚厚的冰结一化无余，立时，父亲在她心中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与众不同。 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享受到了一个男人真正的拥有和幸福：那就是真爱，那就是亲情，还有即将去拥抱的新爱…… 桔子黄了，浓浓的芳香飘洒在桔和女儿的心里，也飘洒在他和妻的心里。 赞 (散文编辑：淡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