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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深秋到冬天，从冬天到次年夏天，自从我第一次编成功一个竹篮后，就一直在给自己家或别的人家编竹篮，期间我举一反三地学会了编箩筐、背篼、刮耙等农具。有时我也会异想天开地编出一些小鸟、鸟蛋、石头等，放在家里当摆设。家里看起来漂亮了很多，变化得天翻地覆，门边挂着竹制的灯笼、走进屋里，墙上挂着竹制斗笠、簸箕、大孔筛子，地上放着竹制的简易凳子、墙角常漏雨的地方摆上一块竹制的“石头”……竹制品在茅草房里热闹飞腾了起来，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状态。由此，我爱上了自己的茅草房，觉得家里一下变得富裕充实了起来，心里甭提有多开心。 由此，生产队的小伙伴成了我家里的常客，大家也聚在一起编织、嬉戏，有的小伙伴静不下心来，于是出去挖野菜，拿回来换取我编织的小鸟和鸟蛋。学会后我的动作更麻利，每天可以编很多形态各异的小鸟。由此，家里几乎每天都有小半框野草，两个哥哥放学回家，就去塘里清洗野菜，那些野菜吃起来很苦涩，二哥在塘边使劲地搓揉，挤出苦汁，然后撒点盐，就可以吃了。 来年开春了，河床的缓坡上，刚出地皮的嫩黄和枯草夹杂在一起，黄黄嫩嫩的越来越耀眼醒目、枯枯衰衰的越来越消沉死寂，再加把劲，朔风被抛得老远，盎然生机的春天披着绿装从遥远的天际飞来，春风拂晓，大地绿了，燕湾背后的河边，桃花又一次红艳艳地盛开了，杨柳的枝条上，冒出了绿绿的圆头，河里的水，早已解除了冰的禁锢，舒展舒展筋骨，然后慢腾腾地唱着歌悠闲地流向远方…… 每年这个时候，当田埂上的窄耳根草冒出两只耳朵角时，那是小伙伴们胜利的节日，经过了一个严酷的冬天，有人冻死，有人得“水肿病”而死，能活到第二年春去撬窄耳根，那是多么幸运。除了窄耳根，各处的野草也偷偷地冒出来了，于是大伙也便挑剔起来，都不太喜欢窄耳根，觉得有股腥味不好吃，都去挖荠菜、车前草、薄荷等其它野菜。 阳光温柔地照耀着树和层层梯田，田里的水已不再那么刺骨，在阳光的支持鼓励下，它慢慢谦和起来，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万道柔光。田埂的矮坡上已长满了野菜，大自然的馈赠让伙伴们喜出望外，这时大家都忙碌在田埂上，有的趴在田埂上挖，有的干脆站在田里来个痛快，将野菜连根拔起，大家你追我赶生怕自己撬少了饿肚皮。 这时我也加入了挖野菜的队伍，常常在田边等着两个哥哥放学，一起回家。他们在回家的路上顺便也捡一些野菜。 大哥喜欢看书，老师教给他的知识能倒背如流，然后向有书的人家借，借回家一本一本地抄写下来，有时整夜点煤油灯抄写，为此用去很多煤油，直到有一天家里买不起煤油大家摸黑时才发现他有些过分，于是他就白天看书，上学放学路上看，有时出去挖野菜在田埂上看，掏鸟蛋时斜躺在树杈上看……他每天在忙碌中抓住时间的尾巴看书。 二哥是一个对家责任心很强的人，就像当年父亲那样很大气和具有顾全大局的意识，除了在学校读书，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为家里劳作，“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用在二哥身上很贴切，二哥早早地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任。 我没事就喜欢编农具，有一天，母亲从生产队的地里劳作回来了，扛着锄头，赤脚，裤脚上满是泥，把锄头放到墙边，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慈祥地看着我，此刻我正专心地编一个能在夏天的晚上，兄弟仨正好躺在里面纳凉的大簸箕。母亲用她那粗糙还带着点泥土的手摸摸我额头，说：“三娃，你一天光编这些也不是办法，你今年七岁了，下半年该和你两个哥哥去读书了哟！”我说：“我不去，读书有什么好？又填不饱肚皮”母亲说：“你爸爸小时书读得多，后来学医就很快，多读书可以长知识变聪明，将来做啥事都不犯愁。你不去，我二天年纪大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不读点书，以后没出息，我就跟着你大哥或二哥过去。”母亲恨铁不成钢，有些生气，然后命令说：“趁这时给自己编一个装书的兜，到时候好背书，屋里没有布给你做书包了！”母亲丢下这句话背个背篼又出去了。 听母亲说她将来要跟着两个哥哥养老，我气得把编了一半的簸箕砍成碎片，把刀扔在一旁，坐在那里“哇哇”大哭起来。从小我在家里就很娇纵，以自我为中心，是母亲最疼爱的小儿子，哪里受得了母亲将来跟着哥哥们走？事实上，那只是母亲为了吓唬我的话，多年后，当两个哥哥在大城市安了家，回来接母亲去享福时，母亲随即否定，她要呆在农村，给我操办婚事、帮我带子女、做庄稼煮饭，一直陪着她最小的儿子，直到她不得不撒手离开人世。 九月的风赶走了夏季的热情，新学期开始了，我背着自己编的搁书的小竹兜，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个哥哥的身后去读小学一年级了。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