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从前男友的婚礼上吧。他拉着我的手,我再也没有甩开过。 从婚礼开始,一直到婚礼结束,我们都是交叉着握手,饭桌上,他还给我夹菜。我也毫不客气,撇开矜持廉耻开心地吃了。 我的幸福一定要比你高大上。让前男友也见证我的幸福。 我的诺言终于实现了。 可能是幸福来得太快,一个急转头就和幸运女神失之交臂。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脸上就挂满泪水。母亲敲门的时候,我不吭声,表示睡着了。她也识趣地离开。 当宇阳的父母找到我时,我刚从手术室出来。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们宇阳……”宇阳母亲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时伶牙俐齿的我,原来也有迟钝的一天。 宇阳常常说我,你这么伶俐,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我都不用担心。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会欺负你吗?我回嘴。 我们一起吵吵闹闹的日子也不少。当他父母执意想要通过手段,来摧毁我们的爱情。我们一起坚牢顽强的抵抗。 “难道你也嫌贫爱富吗?” “不是。我是担心—”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完。 我知道我的所有忧虑都是多余,在为爱情背水一战的时候,可能面临的是炮火轰击,如果还不能联袂一起,那么只能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我不想像母亲那样,为爱情驻足,不管怎样,我都会拼尽全力,奋力一击。 可是,现实的结果就是,用力太狠了,连老天都开始扶持弱者。 刚开始珍还会语重心长地劝我,生活永远都不会同情弱者。 你就当我是个弱者好了。需要同情,需要怜悯,需要关怀。我疲惫地回应。 这么几次交锋,后来几天,她也不来见我。避免看到我的忧愁沉闷,我知道她生气了,也没有功夫理会。 日子就像身体一样,每日匮乏。没什么精神支持。 看来,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没有信仰。 把安全感信仰通通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是一桩悲剧。因为在你交出主动权的那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只有当你难过的时候,你才知道昔日有多快乐。唯有分别之时,你才会发现曾经爱有多深。那段时间,我常常觉得孤单寂寞,也开始学会了酗酒和抽烟。 有时候,我也会不经意间提起宇阳来。 “那天,本来我们是打算潜水的。”我说着。 “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珍说。 “那你们打算说谁?”我疑惑不解。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不知道,赵青一直都喜欢你吗?” “是吗?”我确实有点惊讶。 “读书时代,不是说喜欢慧慧吗?怎么可能是我呢?”我忙着打哈哈。 我和他们三个,慧慧,阿珍,赵青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在我还没有搬家的时候,我们是同学,又在一个村子里。小学毕业后,我家就搬迁到城镇上,我在城镇念初中。没想到我们三个又在同一所高中念书,一见如初。 那个时候他调皮捣蛋,捅马蜂窝被赦,捉天牛被咬,还有刺蚂蟥的屁股……想起小时候,赵青用死蛇捉弄我们,用夏蝉吵我们午睡的情景,历历在目。 然后高中的时候我就想戏弄他一下,“哎,你是谁啊。” “你真的忘记了吗?我是赵青,就是那个喜欢爬树捉蝉,逮天牛的人。”看着我摇摇头,赵青依然不灰心,然后又继续说,“用混子戳蚂蟥的屁股……”赵青解释了半天,也没有解释清楚,脸上的汗液黄豆般一颗一颗滴下来。 看样子是前功尽弃。他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珍帮他补充了一下,“喜欢捉你辫子的那个人。” 我故意睁大眼睛,然后说,“我想起来了—” 赵青脸因为紧张发热微微涨红。这下因为我说我想起来了,更加兴奋了,然后说,“你终于想起来了。” “是啊,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下课后总是喜欢钻研蚂蚁,是不是你。” 他的双眼刚开始闪现的光芒渐渐暗淡,我实在忍不住了,捂住肚子大笑。 “你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这一点倒没有改变。”珍有点揶揄的语腔。她是最早看出我说谎,慧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赵青脸上浮出一片红云。我不是没有想过赵青会喜欢我,只是内心竭力抵触,不肯承认罢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他的心意。 “你是不是喜欢他,从实招来。”我故意地说。 “你这会儿又捉弄我来了。我可不是君子,会还手的。”珍伸出一双手,就要打我。 我们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然后坐在操场上。在夕阳下,看着拉长的影子…… 就像快乐和幸福不能掩饰一样,喜欢一个人也是不能掩饰的。眼睛里全部都写满了柔情蜜意。不过,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她们装疯卖傻。 只是他也从来没有跟我挑明关系,偶尔会试探。像一颗石子投入水里,荡起几圈波纹,然后又恢复沉寂。 那高中的三年,因为有了他们,日子才不至于死气沉沉。 有时候我们相约去赏荷,或者去放风筝。在赵青的帮助下,我的风筝飞得最高。看着天上的纸鸢,我心里喜滋滋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记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就钻进你的心窝,在某个不经意瞬间,跳出来指挥着你的思想情感活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谣言四起,流言蜚语像柳絮漫天飞舞。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私下纷纷议论,赵青暗恋吴慧。这对我也是一种打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每回看到他们的时候,也只有匆匆而过,生怕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卷进这淹死人的唾沫中。 更多的时候,我会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悲愤残酷。在那个年代,老师家长严禁,学生早恋。不是全校批评就是各种处分。我承认我胆小如鼠,懦弱得不敢接受心底卑微的喜欢。 赵青给我写过一封信,我没有拆开,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第二天想起来,再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母亲说,阿姨已经把垃圾清理了。我问阿姨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看见他时,总是像见到瘟神一样,避得远远的。就这样,我们不知不觉中就疏离了。 我们都以为风雨之后就会见到彩虹,终有一天,我们会出人头地。没想到一次高考就成了分水岭,赵青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大学,只好去念大专。 慧慧父母阻碍,只能留在本省读大学。 我和阿珍在不同的大学,也是分道扬镳。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就不会再联系了,在大学里面,我们又有不同的圈子。 突然碰到喜欢的男生,我就开始展开猛烈追求,和赵青就彻底断了音讯。有时候我们聊天,说一些彼此的情况,仿佛很默契,对赵青的事情绝口不提。 我以为他会有自己的小天地。 后来,我直接问过这件事,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想到我问得这么直接,他有点不好意思,表情忸怩也坦率,嗯。 声音像蚊子,听得不太真切。跟宇阳洪亮的声音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是不是遇见好的风景,就不会再迷恋其他风景,是不是心里残留着爱,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这一刻,我终于读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知道,为什么心的容量这么小,小得连一个人都装不下。 半响,他才说了一句,“他能给你的幸福,我也能给。 兴许这一刻,我是感动的,我是爱着的,我是温暖的。但是,人生不是一瞬,而是无数的一瞬凝聚一起的,变成永恒。 我相信,我余下的生命去爱一个人,都是不够的。因为人生太短,思念太长。可是,思念再怎么长,也跨不过生死的距离,喜欢再怎么浓,也冲淡不了生活的悲戚苦痛。我不会再爱了。 “多谢你,不过,我还是不能这样。” “你可以先试试。” 在接触的那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机器,机械运作。连呼吸可能都是多余的。老天既然能这么轻易地夺走他,为什么不能连带剥夺我的呼吸?这就是你的残忍了。 我好像终于开始明白三毛的苦衷。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爱寻死。祭奠那一次热烈的永恒。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