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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半仙六十多岁，长得少兴，往那一坐，简直就是一个京剧脸谱。老半仙和我家沾点亲。村里人平辈的叫他“四哥”，子辈的叫他“四大爷”或“四叔”，孙子辈的叫他“四爷”，为啥老半仙在村里这么有威望，原因只有一个，会测“阴阳”，看风水，红白喜事都请他，红事儿自不必说，单是白事儿，十里八村没有不用马车接马车送。小半仙沾了他老子的光，也学了一星半点。
小半仙打小跟着父亲老半仙，一直到娶妻生子，看着父亲备受“尊重”，总想挖出个“秘密”，可老半仙却说：“人活在世上，总有生存之道……。”小半仙听了一半的话就悟出了自己的道理，打着自己的算盘，一直埋在心里，日子过得悠哉乐哉。
那是只要有人问小半仙：“你家什么东西最好吃？”他草稿都不用打——大公鸡呗。
那会儿，还没有“火葬”这一说，谁家老人过世，向来都是大操大办，请老半仙先生，首先过“三关”。第一风水关，老半仙最擅长看风水；第二关，公鸡领魂；第三关，烧三七。每逢此时，半仙都精神抖擞，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悲戚有加。
这不说着，老跑太太在老王家四人打着纸牌，昏过去就没有醒过来。那天正好老半仙在家，第一时间请到，儿子福星第一时间按照老半仙的吩咐为他娘穿上养老衣，这时去往医院马车刚到村口。老半仙就给老跑太太把脉说已经挺不到医院了。
老跑太太就这样走了，福星很感激老半仙的决断。出殡那天，全村人除了女眷都去送行。抓来的大公鸡放棺材头，说来也怪，平时抓都抓不住的公鸡，此时像驯服的狗，老老实实的贴在棺材边，一路不跑、不闹、不叫，即使在棺材下葬，也顺从的被抓起。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村里人很心甘情愿的把大公鸡交给老半仙，老半仙自然不苟言笑就顺理成章的笑纳了，因为大家认为，没有人有资格分享，这也成了当地约定熟成常规，这不还为公鸡准备了一个屋子，有时连续办丧事的就有好几家，公鸡也不能天天杀着吃，每天第一声鸡鸣就是从他家传出来的，老半仙习惯了，还特别喜欢。逢年，杀年猪村里人会在请客后送上斤把肉；过节，会拿上两袋槽子糕或两瓶好酒。老半仙喝上几盅总是说：“这辈子胃不亏。”
有一年，老半仙突然感觉腿脚不适，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把小半仙叫到跟前：
“儿呀，以后别学你爸，混吃混喝，好好种地。”
小半仙说，“你做的都是假的。”
“老百姓，信迷信，不信咱信谁呀？红白喜事百姓的命根子的事，你说啥是啥，只要他信你……”老半仙道出了真谛。
小半仙似有所悟。
那年，小半仙为老半仙过六十六大寿，十里八村都来贺礼，礼单就写了一大摞。没过一个月，老半仙驾鹤西去，小半仙就办起了丧事，也有模有样学起了父亲，把父亲的丧事办的轰轰烈烈。全村人都竖起了大拇指。十里八村马车接马车送，大伙都说这是遗传，这可让小半仙高兴了好一阵子，这经验好像成了“传家宝”。
小半仙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吃惯了百家饭，口无遮拦。
一日黄昏，“猫偷”请客，小半仙酒足饭饱回到家，跟媳妇吹起了牛，把自己的本事说得“天旋地转”。那天正好教小半仙儿子老师给所在班级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孩子正苦于没有素材，一看到父亲醉酒后的状态便如实描摹，还加入自己的议论。第二天老师当范文在全班同学表扬小半仙的儿子，说主题鲜明。儿子乐颠颠回到家，大红批语，96分异常扎眼。不识几个字的小半仙让孩子读起了作文，刚开始还美滋滋的，可后来气不打一处来……
“嗨！搬家，没法在这混了……”
小半仙想起了老半仙的话。一把抓过正在哭哭啼啼的孩子，“儿呀，爹这辈子没出息，以后别学你爹，混吃混喝，好好学你的习。”小半仙对儿子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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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