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两百万“身价”的“死不了”认为自己肯定可以算在“ 有钱人”一类了,以前“万元户”在他眼里就已经是不得了的有钱了,现在他拥有了两百万!两百万哎!他在心里悄悄把自己认识的人都过了一下筛后,非常地肯定在财力上没有谁能与他匹敌。 有钱人的标志肯定是手腕上有一块好表的,所以“死不了”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为自己买一块手表。为了这块表,他决定“舍血本”到市里去买,县城的表“不上档次”。 儿子把他带到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公司”,转悠了很久,“死不了”终于在一个钟表柜前定住了双脚:他看到那里面有一只正在熠熠发光的表和那买山的老板手上的表一模一样!他忙对柜台小姐说:“妹子,你把那块表拿给我看看”。儿子却扯了扯他的衣角对他说“另外买吧,爷老子哎!咯是劳力士表......” “管它劳力死劳力活,老子做了半辈子劳力了还怕带不起它这个劳力死!”“死不了”恨不得用一双小眼睛把他那缩手缩脚的儿子瞪到墙壁上去。 柜台小姐却并不动手拿,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大爷,您确定要看吗?这款表的价格打折出来是八万五。” 象那天听到买山的老板说出“一百万”的价格时一样,“死不了”又一次象被噎着了一样张大了嘴,半晌才在心里恨恨地说:呸!娘卖X!咯表也太上档次了! 终于让他选中了一款“罗西尼”。想想那个“八万五”,“死不了”心里就特别地窝火,心一横,对售表小姐说:“我买两块这样的表。”喜得儿子忙不迭地对他说谢谢。 “死不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他还是说:“我又没说是给你买的,你谢我做嘛?我一个人戴。” “你一个人戴两块表?!颠掉了!”儿子张大嘴巴的样子和他真是一个模子的。 “死不了”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你不懂。气场!你晓得吧?戴两块表才显得有气场!” 不到一个星期,“死不了”家的门口就修成了一条很宽很宽的大路,看得他心里舒坦极了:这路要自己修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费多少力呢。每天吃过晚饭,“死不了”就喜欢在这条路上来回地溜达,烂解放鞋的后跟搅起的黄泥巴灰尘呛得跟在他身后的大黄狗不停地打喷嚏。 接着就开进来好几台挖土机和货车,热热闹闹地忙开了,车和人搅起的黄泥尘土神气地漫天飞扬,让出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喧嚣的“死不了”有点不适应,但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和工地上忙碌的人们相比,“死不了”显得无所事事、坐立不安,一天到晚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没完成,可又不知道应该具体干点什么,那被扁担压惯了的双肩现在没东西压了却反而觉得越加的酸痛酸痛,连腰都似乎比以前更痛了,他不得不整天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每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然后等老婆叫他吃饭。 没事干的“死不了”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非得逼着老婆带他去医院开药。一个人如果为了生存,在巨大的压力下埋头忙碌的时候就象一个皮球被打足了气,被人拍打着可以弹跳得很高,那种能量是远远超过小小皮球自身拥有的能量的,如果皮球长期不被人拍打,气泄了,这只皮球也就废了。此时的“死不了”觉得自己就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而要命的是现在没有一只可以给他打气的手,而且可以提供给他的“气”在哪里呢? 老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每天吃喝拉撒睡哪一样比以前差?你就作罢!实在没事做你和杨老板说一声也到工地谋一份事做就是了,也不至于每天咯样病怏怏的,冇病也会被你搞出病来。” “死不了”却瞪了老婆一眼:“你咯个堂客怎么不晓得心痛我?!我累了半辈子了,现在几百万在手里,下世不做事都有吃了,你还要我去做?” 为了给“死不了”“治病”,老婆煞费苦心,要么邀上几个没事干的堂客们和他玩字牌,要么陪他去县城逛,给他买衣服,要么呢,陪他走亲戚,东家长西家短地聊...... 可这一切他都不感兴趣,他决定自己给自己“治病”。于是,一只手戴一只表的“死不了”开始整天晃荡在工地上,他为自己买了一个保温杯,然后在里面放上枸杞、红枣、菊花什么的,每天泡上一杯“养生茶”,提着,在工地上一遍遍地“视察”,一会儿抬起左手告诉人家几点了,要注意进度了,一会儿抬起右手告诉人家该吃饭了。于是有人开始揶揄他:“死不了,你怎么象个干部呀?” “死不了”反驳道:“老子咯世人累饱了,现在享享清福你就眼红了?有本事你们家也长个咯样的山你就也享清福了”。 从此以后,就有人叫“死不了”为“干部”,“死不了”半推半就地应下了这“干部”的“身份”。时间久了,他觉得这“干部”比“死不了”好听多了,于是但凡有叫“干部”的,他就很和蔼可亲地应一声“哎”,有一时忘记了仍叫“死不了”的,他只是很严肃地“嗯”一声,甚至干脆装作埋头喝他那“养生茶”不予理睬。 这样没过几天,“死不了”的病果真好利索了。他不由感叹:冇事做的日子就是比有事做的日子舒坦。 半年过去了,“死不了”忍不住打听起杨老板的效益来,有人告诉他,杨老板已经一百万挣到手了。“死不了”心里自豪而又踏实:还好,两百万看来他不会亏,我家的山就是座宝山! 一年后有人告诉他,杨老板挣了五百万了。“死不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进了屋。他觉得好久不痛的腰又开始酸痛酸痛的了,痛得人心烦意乱,不由地狠狠踢了一脚正叼着一根骨头高兴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大黄狗一脚,然后搬了一条竹板凳放在屋檐下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也不提着他那壶“养生茶”到处晃荡了,更忘了不时抬起手腕提醒人们几点该休息几点该吃饭了。 “死不了”和他的竹板凳就象长在了屋檐下一样,每天什么也不干,就那么看着人们挖着曾经是他们家的山。当有人告诉他杨老板已经挣了一千万的时候他跳了起来:“咯是我屋里的山!”然后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的老婆见“死不了”一天比一天郁闷就劝他:“老头子,我们进屋吧,莫看了,咯个钱该是人家才挣得到的,我们有咯些钱足够了,随便做点小生意也蛮好的。” “咯是我屋里的山!我为什么不能看?!”“死不了”对他老婆吼道,他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老高,嘴角挂着一抹白泡沫,他恨不得象踢老黄狗一样地踢上老婆一脚,好象是老婆把这些人叫过来把他们家的山挖走了。 于是他就那么天天坐在那看着那些挖山的人们忙碌着,就象看着那杨老板忙着把大把大把的钱塞进口袋一样,要命的是“死不了”觉得杨老板塞进口袋里的钱好象原本是属于他的。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