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看了看他,以为他说梦话呢,等自己清醒过来,才发现他是认真的,不由笑道:“你颠掉了罢?!你去收看?看你收得回。” “死不了”已经下床在穿鞋了,他的脸被自己的决定涨得通红:“我不卖了,我把钱退给他,咯是我的山,便宜他了。我要去找他......我退他钱,他还我的山......” 老婆这才被他吓坏了,忙扯住他:“你莫颠了!山都挖成咯样了人家怎么还你?” “死不了”却不管不顾地走出了房间。 时间还太早,工地上的人们都还没来,“死不了”如困兽一般到处窜,看着“金元宝”形状的山被挖得肢离破碎他的心里就好象有着无数蝼蚊爬行、噬咬。他奇怪自己怎么以前就没觉得心疼呢? 好不容易捱到工地有人来了,“死不了”却被他们告之杨老板在别的工地,这两天不会过来。 “他过不过来你们都不能挖了,咯山是我的,我不卖了。”“死不了”从屋里搬出一条长凳横在一台挖掘机前面,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 杨老板赶过来时并没有“死不了”想象中的火急火燎,他只是把包里的一大沓证书和纸拿给“死不了”看,“死不了”虽然不认得几个字,但那几张纸上自己签的名字他还是认得的,他心里一下子清楚,这次不象上次那样,简单的两个字“不卖”就能解决问题了。 老婆一张老脸被涨得通红,把他死命地往屋里拽:“老倌子哎!你就莫出洋相哒!咯个事人家都是手续一套齐,签好了合同的,你喊不卖就不卖了?!” “死不了”还在挣扎,还想坚守住他的“阵地”,虽然明显地底气不足了,但仍气呼呼地呵斥他的老婆:“你从来不和我一条心!你是帮外人还是帮我?他挣了一千多万了却只给我两百万,哪有咯样便宜的事?!山是我屋里的,只能随我......” “你看看人家多大的排场?每天开咯一大摊子人的工钱都不得了,咯个钱是你和我挣得到的?”老婆数落他,“你只晓得听人家说他赚了一千多万了,你也不算算人家多大的开销?咯个钱天生就是他们咯种人赚的,你和我没咯个本事赚。卖了就卖了,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闹了一场而没有任何结果的“死不了”觉得很没面子,不再提着“养生茶”到工地晃荡,也不再稀罕人家叫他“干部”了,他重新在家里生起病来,这一次不是腰疼肩疼,而是觉得脑袋有点不舒服了,涨得很,疼,眼睛也花了,连那两只罗西尼手表都是走走停停,好似也病了一般。 工地上肆意飞扬的尘土从各个方向落进他们家的每一个角落,让他觉得烦燥、憋闷;那戴着“劳力死”手表、整天在工地上晃荡、指手划脚的杨老板更让他心里堵得慌。“死不了”知道,他这病是杨老板害的,他得做点什么让杨老板觉得不痛快,让对方知道,他“死不了”家的山没那么好挖,这钱没那么好赚。 可是“死不了”觉得杨老板是头大象,而自己只不过是只......充其量只是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罢,大象只需一抬脚就可以把猴子踩成肉饼,而猴子就是咬上大象几口大象都不会有一点感觉。“死不了”觉得他要让杨老板难受真的是无计可施。 “在咯个世界上,能让他气得屁眼冒烟的事怕只有眼看着有钱却赚不到手,”“死不了”思忖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来做以治治病,“蠢婆堂客是肯定不会帮我的,不要紧,我一个人也做得到。” “死不了”又把竹板凳搬了出来重新坐在那,似乎很专注地看着工地上的人们忙碌着。有了主意的他觉得心里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耐心地等人们收工,等肆意飞扬的尘土落定,然后一个人围着几台挖掘机、推土车看了半天,然后进屋、吃饭。 第二天,工地上的工人发现所有机械都开不动了,因为所有能用扳手、钳子卸下来的零部件都没有了,而且油箱里的油都被抽走。 “真够疯狂的!”杨老板恶狠狠地训斥着工地管事的,“也够愚蠢的!报警!这个事用不着我来查!” 当别人把这话传给“死不了”听时,他正躺在床上认真地生着病。他也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看你能如何!” 让“死不了”高兴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工地处于瘫痪状态。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没有了人声鼎沸,没有了尘土飞扬,关键是那趾高气扬的杨老板不再在眼前晃荡让“死不了”心里舒坦多了。他开始计划让妻儿重操“旧业”,现在可不比以前了,路这么宽,挖的土不用肩挑,我也可以雇车,我现在雇得起了,用不了多久,进的钱可都是我的...... 他正在心里美美地盘算的时候,派出所的找上门来了。 “死不了”顽强地抵赖了一阵,正准备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时,却一头栽倒在地。 家人紧急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脑溢血,要开颅。 然而还没等上手术台,他就死了。 无数次没死成的“死不了”终于死了,是在他拥有了一般人没有的两百多万以后死的。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