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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作家朋友与我聊天时说：“我看书，一般不喜欢看作家写作背景，也不喜欢看内容提要……比如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比如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别人老是说怎样怎样好，我独不以为然，《简.爱》一书甚至无法读下去……”我听了不置可否，一则相对作家来说，我文学素养较低；二则我正是她所不认同的先看背景，看提要，看别人对书的评价……才看书的读书之人。比如读《李清照全集》。
初识李清照是初中时所学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归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老师当时是怎样解析的，经过这许多年记不太清了，但仍记得老师介绍李清照生平时的钦佩，以及“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活灵活现的场景。后来读词人其他词作，发现她应该对自己姣好的容颜如对自己才情般自信，“绣幕芙蓉一笑开”、“……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读罢小词仿佛古装丽质女子，在满塘生香的荷花丛中，扬着沉醉的芙蓉般姣好、含着春欲放般风情的小脸，驾一叶小舟上、焦灼的乱窜，鸥鹭“扑啦啦”惊急乱飞……于是一位俏皮、娇纵、活泼的少女跃然纸上……。小词记事叙情极富自然之美，一看女主人公就是一位有着良好家庭环境，因才貌非凡，家中父母难免对她有些娇纵，不想过多加以约束，如此才有这样一个活泼灵动的形象。 词人擅于用笔化刹那为永恒，如《一剪梅》中“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永遇乐》中“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可笑年少时学东西浮，只求字面意思，并不理解词人生活背景、心境，极其幼稚的把《一剪梅》“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与《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工工整整的书写在手帕上，幸好，“没个人堪寄”。 走出校门后，随着生活的艰辛及阅历的增加，仿佛有些理解词中的意境了，如读《醉花阴》时，没仿照词人“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雅趣，倒也是认真揣摩了“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愁绪。及至读《声声慢》“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才恍然惊觉，词人后半生的哀怨、惆怅、以及心中无法言说的悲苦，且是年少强作愁的我所能品味？只是悲秋时节，偶尔想起“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在为了生存而背井离乡，在外打工时，总喜欢买些书读，以打发只身在外、孤独、寂寥时光，其中就有深圳龙华书店买的一本《唐诗宋词名句赏析》。于是就读到了诸如“寂寞深闺，衷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等名章佳句。也因为我当时新婚不久，独自在深圳打工，结合自己的处境，也有了“云中谁寄锦书来”的盼望，竟也能慢慢品出“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翦灯花弄”的苦涩与幽怨了。 而真正对李清照这位“不容易、不简单、不平凡”的女词人有较全面的了解是康震教授在《百家讲坛》栏目中的精彩讲述。于是边听讲座，边看《李清照全集》。这样就弄清楚了李清照不只是拥有无拘无束、自由、散漫、“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羞涩的少女时代。及她的婚姻并不只是“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娇憨、甜蜜的新婚时光，还有“醒时空对烛花红”的离别闺怨……当幸福因赵明诚早逝而嘎然而止，代之的便是用半世离乱，诉倾世哀愁。 李清照的忧愁并不只是“欲语未先流”或者“泪湿罗衣脂粉满”，而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闲愁；是“枕上三更雨”的伤心；是“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销魂；是“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的埋怨；是凝眸处新愁的黯淡；是“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的悲苦；是“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的无奈；是“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的抑郁；是“多少事，欲说还休”的离怀别苦；是“非干病酒，不是悲秋”的新瘦；是“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煎熬；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凄苦；是“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的凄凉…… 而词人如果只如上所述只做女儿状的悲悲切切，在“才藻非女子之事”的当时，恐怕就算她是文学家之女、金石学家之妻、丞相之儿媳，也不可能在宋史中有“诗文尤有称于时”之评，也不可能享有“一代词宗”的赞誉，更不可能现在拥有水星上用她的名字命名环形山的荣耀。 她的词不仅以婉约称胜，也有豪迈、奇丽、激昂之处。如“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她通过与天帝豪迈的对话，道出她卓绝的才情、远大的抱负及对自由与理想的渴求。 她性格刚毅，不畏权势，嫉恶如仇也满怀愤慨用“两汉本继诏，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致死薄殷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等诗文怦击当时朝廷。她在战乱年间，虽孤独愁苦，却以顽强的毅力、坚强的个性，屹立于乱世，完成“金石录”以及创作了大量忧国忧民的词。 她并不只是词中所描述的柔婉，她也刚烈，在再婚后，宁可坐牢也不与“驵侩”之人为伴。而她在书、画、音乐方面的成就，以及对中国文学史的贡献、文学艺术上的创新等，因为学识浅陋，不敢妄加评论。 看完《李清照全集》掩卷沉思，同为女性，我对词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羡慕其倾世才华；嫉妒她成长环境及自身条件的优越；一恨当时社会动乱不堪，让词人饱受颠沛流离之凄苦，二恨，我至今在读词人作品时，还是停留在囫囵吞枣，偶尔觉得有些懂了，也只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抬头仰望星空，水星上那座以李清照命名的环形山是否能承载女词人跨越时空的孤独？ 酣梦2014年10月21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