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蓝宇题记——
因为妈妈于文学的爱好,她也期待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能承继她的“衣钵”,在我尚小的时候,便督促我把每一天的感受都记下来,付诸于文字。而那时,这对我却是一个很重很重的负担,因为一天一天都是在无忧无虑中过去的,从未有过什么过多的感受,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总以为妈妈认为有意义的事,一定就是故事中所说的帮助老奶奶做好事什么的,然则我的奶奶又不在身边,只有姥姥,她是不用我帮助她做什么好事的,她唯一的要求是我少淘一点气,让她省省心而已;或者是像英雄一样的去为人民服务啦等等,然我一天的生活却从未遇到过,于是每每的,在日落西山,临近爸爸妈妈下班的时分,姥姥便隔着院子(彼时我们家住上下两院,我常常赖在姥姥的房中不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喊道:“(你妈妈)快回来啦,写了么?” 每每听到这,无论玩得多热火朝天的我,立即如临大敌似的一个人愁眉苦脸全身扭麻花地在坐在炕沿边儿(那时我们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阔朗的书房,写字儿只是在炕沿边儿,直到我上学为止),叼着笔杆儿,时常将漂亮的笔杆咬得尽是尖利的牙印儿,眼望着天棚,停了半天,纸上仍是:“今天……”就没了下文。有时这样子使得不太识字的的姥姥大不解地又满含着对妈妈大不满地口气说:“都让写些啥东西呢,见天儿这么废事儿?把孩子都要弄傻了!” 然而不管如何地难受,“任务”总是在完成的,于是东拼西凑,穷思苦想,写上几行字,交差了事,仅为了蒙混过关。一日一日,每天像完成一个万分艰巨的任务一样,在一个小本子上涂抹着我的童年时光。后来,姥姥实在心疼我这每天这个时候炼狱般的难受,便向妈妈提出“交涉”,要求对我“从宽处理”。许是姥姥的交涉起了作用罢,许是妈妈也厌倦了每天和我捉迷藏一样的督促着我写日记罢,或许是她心中对我这么不争气的儿子颇感失望,觉得我实在不是搞文学的料罢,总之,她向我郑重地宣布,不再要求我每天写日记了,只是每周末要交上一篇“周记”便可,不论哪天写的。于是我顿觉大大地获得了解放。 然而周记也须是要用笔写才有的,于是每天的痛苦便落到了周六的下午,常常是忘情地玩了一个星期,每到周六的下午,别家的孩子在外面玩的正火的时候,我却如临大敌似的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炕沿边儿,叼着笔杆儿,时常将漂亮的笔杆咬得尽是尖利的牙印,眼望着天棚,停了半天,纸上仍是:“这周……”,就没了下文。 于是就时时地期待着周六的下午生一场病(上午是万万不可的,因为要玩儿呢),或是妈妈工作很忙很忙,将周记这档子事儿忘掉了……但不幸地是每个周六的下午却总不生病,妈妈无论多忙,却从不忘检查她儿子的周记。因此,每逢周六的下午我总是战战兢兢,平时总是爱说爱笑的妈妈每逢周六傍晚也总是气冲斗牛,常常是为了我的周记,弄得全家过不好周六。姥姥有时背着妈妈悄声地诧异地问我:“就这么难?就不能早点儿写?”我总是哭丧着脸:“没什么好写的哪……”。 其时我是不理解妈妈------她倒不是希望我每天都完成一篇鸿篇巨著,仅是要求我把童年时光中日常的生活记录下来,练习写作能力而已。而我则认定妈妈不能理解我------每天就是玩儿了又玩儿同,哪里有这午餐我的“心得”和“感受”? 于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经过私自的而又“慎重”的思考以后,觉得很坚定了我的想法儿,把妈妈给我写的“周记”的封皮儿撕掉,认真而又十分郑重地在新粘的封皮儿上写下“月记”,并把本周应记的空下来,因为尚未到月末。我非常佩服我自己——当时我才七八岁呢,就有这样高明的创意。 妈妈回家后,如以往的周末一样儿,叫着:“儿子,把你的周记拿来”。我非常严肃地递过去改写后的“月记”,准备等着妈妈的批准。妈妈一看封皮,当即勃然大怒:“你不要写月记了,写年记罢。”说着将我的“月记”扔到了窗外。 结果呢,可想而知了,我写周记的日子就这样在没有任何人帮助下,由我自己无意中想出来的办法结束了。从此,妈妈再也没有要求我写日记,更不用说周记了。 现在,我渐已长成,不再会像小时那样的顽皮淘气,也不用任何人督促,自已会将一天的事记录下来,虽然不固定是日记或是周记,有时也许是月记。每当我看到由这些记录整理出来的文学变成铅字发表在报刊或杂志上的时候,我自己在心中总不能忘记,是妈妈当年以近乎严厉的方式,使我养成了写文章的习惯。(08/24/1995,吉林蓝宇)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