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一头未齐肩的斑白的短发,隐约可见几许青丝。岁月的痕迹告诉我,她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大舅母时常穿着朴素的衣服,布鞋。身材不算高大,但走起路来却带着风,衣服从不沾泥带土,整整洁洁。质朴的装扮,齐整的发丝,慈祥的双目透露着对后辈的关爱。大舅母语气柔和说起话来总是心平气,和她聊天总会学到不少东西,懂的许多道理,明白许多世事。大舅母是五六十年代的初中毕业生,当时镇子上那一届只有四个女初中毕业生,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此勤劳的大舅母,其实家里条件在当地也还不错,五个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他们有在长沙的,有在北京的,还有在国外加拿大的,大女儿离家最近在镇小教书。
大舅母是勤劳的,不管何年哪月,她的勤劳却是一辈子。忘了是哪年的正月,我那时还在读书。大舅母来家里,说想趁着好的天气,把屋前的几棵乌桕树(木子树)砍掉当柴烧。当时她的外孙也在,于是看着有伴,我就答应帮她一起砍树。步行六七里,穿过弯弯小路,在山峦拥抱之中便是她的家了,那里僻静,虽然远离闹市,出入却比较方便。
砍树需要刀具,从未拿过斧和锯的我,未免感觉生疏。笨拙的手抄着斧头往大树根部抡去,却怎么也砍不到要害。几斧头下去树也纹丝不动,大舅母在一旁看着点头说:要把斧头口朝下,对准一个地方用气力,不然等于做无用功。果然,斧口朝下用力,树根现出了一道道深深地口子,不一会儿这棵高大的木子树便躺倒在地。树是断了,还得用锯子把它截成一段段搬运至房内,这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锯子更难使用,稍不留神还会弄断锯皮,想来没办法了,我只好拿着锯子,左右拉扯,也锯断了几节木头。
搬运的功夫是最费力气的。我俩汗流浃背,把她事先捆好的柴抱着搬至屋内,大冷天的,只见一层层热气从我们头顶往外冒,她问我们:谁能背诵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随即答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大舅母年轻时曾是一位老师,教了十多年书,不经意间,她又给我们上了一课。
大舅母家门前有一棵树,一棵高大的杨梅树。树很高大,却不曾见它开花结果,当地人说:那大概是一棵公树,所以从来不会结果。这是一棵形状极好的杨梅树,粗壮的树干长到一米来高时分出了几个树杈,树杈斜出刚好可供人攀爬,临近的小孩子们也都喜欢来这棵树上嬉戏,她的孙女外孙从城里回来,也曾在这棵树上拍照合影,不管千里万里,他们记住了这棵高大的杨梅树,记住了他们的外婆和祖母。
前几年,大舅母身体不是很好。从浙江回来时因水土不服,检查出说得了重病,医生说需要好好调理。于是从那时起就住在乡下老家了,告别了城市拥挤忙碌的生活。回乡的那段时间大舅母开始养鸡鸭,从那以后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
大舅母曾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琐碎忙碌的,她帮忙带着她的两个小外孙,如今两个小外孙已经长大成人,旅居海外。看着他们长大,她很是欣慰。前年大舅母和舅父去了一趟加拿大二女儿家,她说:加拿大很好,空气好,生活水平高,可就是找不到说话的人,还是老家好。如今七十岁的她依旧在老家的青山绿水间行走劳作,劳动使她快乐健康。
大舅母知书达理,戴着加光镜还能写出一手好字,前段时间我看她的账本上做账明细都很清楚,并且工工整整地记录着当天的开销,没有一点疏漏,因为建房她很忙,再忙她也没忘记该做的事。为了建房她花了不少精力,一有空就在屋厂里劳动,捡拾东西,大半年的时间,原本斑白的头发,更显花白了。
大舅母七十岁了,七十岁的人,却很精神。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做起事来有头有尾,清清楚楚。她年轻时候站过讲台,在加义镇的大山里当过老师,她为病人抓过药,在虹桥镇白马村做过药员。如今,她的学生见了她依然亲切喊她李老师。她见了普通草药,一眼就能辨出是什么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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