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题记 秋末初冬,每年都会有大批民工拥进沅江。他们说着我们本地人听不懂的外地话,提着编织袋装的简单行李,将在沅江区域内广袤无垠的芦苇荡中度过为期百余天的辛勤劳作时光,来自湖南省凤凰县腊尔山区的龙先花就是这浩浩大军中的一员。 刚看到“日月人”上传的那组《女芦苇工》的纪实摄影作品时,我惊呆了。因为听他简介过这位勤劳的女芦苇工“芳龄”36岁,是一位有一个16岁男孩和一个14岁女孩的中壮年母亲,这次她是随老公和儿子及姐姐妹妹一大家子来从未来过的漉湖芦苇场赚“率子钱”的(我们本地人说是找副业的。)。看着这张她工余喝水的特写相片,我居然再三找“日月人”确认,她,当真只有36岁?我在照片中寻找有关36岁的女人的痕迹,城里36岁的女人,装扮时尚,窈窕着在城市中穿行,怎么样也是一道道俏丽的风景。可眼前这张满是皱纹的脸,接近于古铜色的皮肤,以及那双沾满泥土及灰尘的手……说她近六十岁,也没人怀疑。 她今年初次来湖洲上讨生活。虽然收割芦苇的动作并不太熟练,但山区人民的力气大及韧性强等特点并不防碍她发挥“女汉子”的本质。一上午,将近百来斤的芦苇捆在她手臂间往返几十次,除了与小包头计数时稍作停顿,也不见她休息。 中午,她和她的伙伴们回到“窝棚”(用厚一点的塑料布及芦苇捆搭建的棚子,防风、防寒能力极差,仅略好于餐风宿露。)里就餐。虽然是纯体力活,她们的伙食并不好,用木条搭建的“餐桌”上放着一大盆看不见油花的清水煮南瓜及一小盆炸辣椒,便是他们的午餐。龙先花和伙伴们蹲在棚里吃着饭,耳边响起幼时妈妈曾喝斥没吃相的我:“吃没吃相,像副业马子一样,蹲着吃饭,像什么相?”她们就是本地人口中的“副业马子”,她们吃饭的姿势就是本地人认为最不雅观的吃相。 也许是初来乍到还不习惯,又或是上午体力支出过多,龙先花一时觉得饭菜难以下咽,就倒了一瓢白水放入饭中,吃完这碗水泡饭,龙先花没休息多长时间,带上一壶烧开了加了白糖的芦苇沟里的水,就到了芦苇山里“剖篾”(用好一点的芦苇剖开,用来捆扎芦苇)。看她熟练的样子,真看不出是才学的人。因生性节俭,几毛钱一双的纱手套,她只舍得让左手戴了一个(因为左手活动范围相对大些),用以保护手不被裂开的芦苇茎上的倒刺及其它什么刺伤,让右手裸露着。其实在砍伐、捆扎芦苇时,右手甚至脸也会如左手一样遭受苇叶、倒剌的侵袭。 晴天,一个芦苇捆子尚且有几十、百来斤,一天要抱着这些上百斤的参差不齐的、横七竖八伸着枝枒的芦苇转百十来圈已经是在透支体力;如果遇到雨后,芦苇的重量倍增,砍伐难度也加大,搂芦苇、捆芦苇时就得更用力,就更辛苦。龙先花将会如何度过,真是难以想象。 远远地看着苇花洁白,以为芦苇虽然枯黄至少应该是干净的。其实不然,芦苇因是野生,长在洞庭湖腹地的湖洲上,一到夏季洞庭湖就涨水,上游冲过来的许多杂质、杂物被滞留在苇丛中,至退水后,芦苇上便沉积着厚厚的灰尘、杂物,用毛镰刀稍一拔动,便灰尘满天,砍一天芦苇下来,裸露在外的肌肤基本上看不清原本的肤色。鼻腔、口腔、耳朵眼里都堆积着灰黑色的灰尘。 其实,这种高强度而且脏的体力活实在不适合身体单瘦的龙先花,但是为了生活,她仍不顾满身灰尘、不顾身体体力的超支、不顾脚底斜立着的可以刺穿鞋底的芦苇兜子,飞快的一轮又一轮的收割着,因为就算初学收割芦苇的她,使全力也能赚个百五、六十元,想着这她就干劲十足。 砍够一抱后又放下,重新再去砍的往返中,在用力捆扎,码放中,汗水和着灰尘在龙先花脸上蜿蜒的画着黑色的花,而太阳也适时西下,在苇山一天的辛苦劳作终于结束了。 就着摄影爱好者们送的手电,他们吃完和中餐一样简单的晚餐。男人们走出窝棚闲聊,龙先花洗漱完后,在苇山的沥水沟边清洗着脏了的衣物…… 夜已经很深了,手电光虽微弱,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格外明亮,灯光从窝棚里穿透出来给这带着寒意的夜晚添上了一丝暖色。龙先花点上“日月人”他们一行送的蚊香,简单整理好席地而开的脏乱的床铺后,将躺在凹凸不平的所谓“床”上缓缓舒解一天的劳累,明天又将是辛苦的一天。 “日月人”拍摄的这组照片让我看到了女芦苇工龙先花一天所过的城里人无法想象的生活,可是这收割芦苇大军中接近半数的女性,甚至大部分年龄比龙先花要大、要老,她们的辛苦又怎是我们这些忽发奇想采采风、或者体验体验生活的人所能感受得到的?如果过早爬上脸颊的皱纹会说话,如果伸不太直的手臂、佝偻着的身躯会说话,如果皴裂如铁抹布般粗糙的手掌能说话,如果累累伤痕上尚未凝固的血液会说话……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